叶卿棠听得心头一暖,再次躬身。
“娘娘体恤,臣女感激不尽。眼下最要紧的是娘娘的身子,您刚闯过生死关,需得安心静养,莫要劳神。臣女就在隔壁偏殿住着,夜里若有任何不适,随时传召便是。”
贵妃听她句句都惦记着自己的身子,眼底的暖意更甚,抬手示意身旁的掌事宫女,“把我妆奁里那支白玉嵌珠的平安簪取来。”
宫女应声快步退入内室,不多时便捧着个描金漆盒回来,轻轻打开。
盒中躺着一支羊脂白玉簪,簪头雕成一朵盛放的玉兰,花瓣间嵌着三颗圆润的东珠,虽不似赤金首饰那般张扬,却透着温润雅致的光泽,一看便知是上好的物件。
“这支簪子是当年太后赐我的,说玉能养人,珠能镇安,我戴了这几年,倒也平顺。”
贵妃轻声道,目光落在簪子上,又转向叶卿棠,“今日送你,一来是谢你救了我和皇儿的性命,二来也盼着这簪子能护你往后平安顺遂,你行医救人,常在险境里走,多份平安念想总是好的。”
叶卿棠望着那支簪子,白玉的温润映着殿内的烛火,暖得晃眼。
她知道这簪子的分量,既是太后所赐,又是贵妃贴身戴过的物件,绝非普通赏赐可比。
她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漆盒,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真切的动容。
“娘娘这份心意,臣女实在受之有愧。只是既承娘娘厚赠,臣女便收下了,往后定当妥善保管,也定不辜负娘娘的期许,更会尽心照料娘娘的身子。”
贵妃见她收下,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又叮嘱,“别总记挂着照料我,你自己也得顾着。这簪子你戴着也好,收着也罢,都是我的一点心意。”
她说着,便有些倦了,指尖轻轻搭在襁褓边缘,目光软下来。
叶卿棠瞧出她的倦意,便不再多留,捧着漆盒再次躬身。
“娘娘既乏了,便早些歇息,臣女明日再来看您。夜里若有任何不适,只管让宫人去静云偏殿传我。”
贵妃轻轻“嗯”了一声,挥手让掌事宫女送她。
叶卿棠跟着宫女走出内殿,殿外的夜风吹来,带着几分凉意,她下意识将漆盒护在身前。
走到昭华宫门口,宫女停下脚步躬身相送,叶卿棠点头谢过,转身往静云偏殿走去。
宫道上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叶卿棠捧着漆盒,脚步放得轻缓。
廊下的宫灯每隔几步便悬着一盏,暖黄的光透过薄纱罩子洒下来,在地上映出一圈圈朦胧的光晕,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深秋的夜风裹着草木的凉意,卷过宫墙缝隙,偶尔带起几片枯落的梧桐叶,在石板上打着旋儿,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正走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方不远处的宫墙根下,有个身影贴着墙根飞快地挪动。
那是个穿着浅青色宫装的宫女,梳着双丫髻,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紧紧贴在袖管里,让袖口显得有些鼓囊。寻常宫人夜里行走,要么是捧着器物匆匆赶路,要么是三五成群低声说话,可这宫女却缩着肩膀,头埋得低低的,每走几步就飞快地抬头往四周扫一眼,眼神闪烁,像是怕被人撞见。
叶卿棠的脚步下意识顿住,借着身旁一根朱红廊柱的遮挡,将自己隐在阴影里。
她眉头微蹙。
这宫道连接着昭华宫与西侧的杂役房,按说夜里除了巡夜的侍卫,只有昭华宫的宫人会偶尔走动,可这宫女的装扮看着不像昭华宫的人,动作又这般鬼祟,倒像是在避着什么人。
她心里疑窦丛生,目光紧紧跟着那宫女的身影。
只见那宫女走到前方一个岔路口,没有往杂役房的方向去,反而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偏道。
那道偏道尽头是一处废弃的暖阁,平日里少有人去,只堆着些旧宫具,夜里更是漆黑一片。
叶卿棠沉吟片刻,将手中的漆盒轻轻放在廊柱后的阴影里,又理了理身上的披风,确保行动方便。
她放缓呼吸,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踩着宫灯投下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偏道两旁的宫墙更高,藤蔓爬满了墙面,夜风穿过藤蔓缝隙,发出“沙沙”的声响,刚好掩盖了她的脚步声。
走了约莫十几步,便看见那宫女停在废弃暖阁的木门前。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确认四周无人,才从袖管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铜钥匙,插进锁孔里轻轻转动。
“咔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她推开门闪身进去,又飞快地将门虚掩上,只留下一道窄缝。
叶卿棠悄悄靠近,停在暖阁门外几步远的地方,借着门缝里透出来的微弱光亮,隐约看见里面还有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深色的衣袍,背对着门,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身形颀长,似乎正低头与那宫女说着什么。
叶卿棠呼吸微屏,轻脚绕到暖阁西侧,这里的糊窗纸破了个角,露出一道窄窄的缝隙,比木门的缝更隐蔽,也更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她屏住呼吸,将眼睛凑到破洞旁,指尖紧紧攥着披风的衣角,仔细窥探里面情况。
暖阁里只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颤巍巍地晃着,只能照亮半间屋子,靠墙堆着些蒙尘的旧宫椅,椅上落满了蛛网,而屋子中央的空地上,那浅青色宫装的宫女正被那深色衣袍的男人抵在墙上。
男人背对着窗,叶卿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瞧见他一只手扣着宫女的腰,将人牢牢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划过宫女的下颌,动作带着明显的亲昵。
“大人……您别急……”
宫女的声音比方才在门外时软了许多,带着几分娇嗔的颤抖,手轻轻推在男人胸前,却没真的用力,“这暖阁虽偏,万一有巡夜的侍卫过来……”
“怕什么?”男人的声音低哑下来,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指腹蹭过宫女的唇瓣,“这宫里谁不知道这地方早废弃了?再说,要不是你昨日递信说有要事,我能冒险绕到这西角来?”
他说着,俯身凑近宫女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隐约能听见几句含糊的调笑,惹得宫女轻轻挣了一下,发出细碎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