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赠你药堂

叶卿棠站在大理寺沉重的大门前,冰冷的石阶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青草气息,驱散了地牢里那股腐朽的绝望。

怔神之际,叶卿棠瞧见傅怀砚的身影静静伫立在檐下,一身墨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松,手中执着一把油纸伞,伞沿的水珠滴答落下,在石板路上溅开细小涟漪。

雨已停了,天边透出一丝薄薄的暖阳。

“叶小姐,”傅怀砚的声音温和如风,打破了寺外的寂静,“此行可有收获?”他缓步上前。

叶卿棠抬眼,对上他关切的视线,轻轻摇头,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沈一帆什么都不肯说,只余下一具空壳罢了。”

她的话语带着疲惫,但语调尽力维持着平静。

傅怀砚低低一叹,笑意未减,反而更深了几分,“他那般心性,早已自囚于心牢,哪会轻易吐露半分?”

他伸出手,虚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动作轻柔得如同拂过花瓣,“莫要灰心,线索并非只系于一人之口。世间蛛网万千,总有脉络可循。”

傅怀砚的声音像暖茶般熨帖,“不如随我走一趟?我有一份薄礼想赠予你,权当散散心。”

叶卿棠微怔,眼睫轻颤。

马车早已备好。

傅怀砚客气笑笑。

“叶小姐,上车吧。”

马车碾过雨后微润的青石板,蹄声清脆,最终在城西一处临街的铺面前缓缓停下。

此处并非喧闹的主街,却也不显冷僻,正对着一条水流潺潺的清净小河,两岸垂柳新绿,枝条拂过水面,荡开圈圈涟漪。

铺子斜对面是家生意尚可的书肆,再过去几步,则是一间飘着热腾腾包子香气的食铺,烟火气恰到好处地萦绕四周,又不至于太过嘈杂纷扰。

叶卿棠随傅怀砚下了车,目光落在那紧闭的铺门上。

这间铺子正是她此前看好的医馆选址,地段好租金合适,只是叶卿棠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所以便一拖再拖,前两天她让双儿又去找东家商量,结果被告知已经被一位神秘买客已全款买下了。

本来,她还有些可惜。

门楣之上悬着一块崭新的乌木牌匾,以苍劲有力的笔法刻着三个大字——“百草堂”。门廊宽深,檐下干净整洁,两侧窗棂糊着透亮的明纸,隐隐可见里面整齐摆放的药柜轮廓。

铺面不大,但格局方正。

傅怀砚并未急于开门,只是负手立在阶下,含笑看着叶卿棠脸上掠过的一丝好奇与怔忡。

叶卿堂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薄礼”弄懵了,眼神在牌匾与紧闭的门扉间逡巡,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探询。

“这……”

叶卿棠的疑问尚未完全出口,傅怀砚唇边的笑意几乎漾到了眼底。

他声音清冽,“叶小姐可还记得,前次在府中,你曾提及,若能安定下来,想开一间小小的医馆,悬壶济世也好,聊以糊口也罢,总归是个安身立命的去处?”

叶卿棠的心头猛地一跳。

【我打算从沈府搬出来自立门户,城西有处宅院还不错,我先前去看过,至于生计,我打算开个医馆……】

叶卿堂愕然地抬眼,再次看向那“百草堂”的匾额,又看向眼前面上挂着浅薄笑意的傅怀砚。

“进去看看?”

傅怀砚牵起叶卿棠的手腕,将人带进屋内。

一股清冽的药香扑面而来,混杂着新木的干燥气息。

铺面不大却极规整,东侧墙边立着一排排高耸的乌木药柜,抽屉上贴满细密的标签,字迹工整如蝇头小楷;西侧靠窗处设着宽大的柜台,台面打磨得光洁如镜,一角还搁着几套崭新的铜质药秤与捣药臼。

中央空地铺着青石板,几张藤椅围着矮几随意摆放,后堂的门帘半卷,隐约可见里间整齐码放的药材筐篓。

光线透过明纸窗棂斜射而入,在空气中投下细碎尘埃,也映亮叶卿棠眼底的惊愕与微澜。

傅怀砚松开手,负袖而立,目光含笑扫过这方寸天地,“如何?喜欢吗?”

叶卿棠站在那里,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心口,熨得那沉甸甸的棉絮都松散了几分。

她指尖无意识拂过光洁的柜台,药香沁入肺腑,每一处布置都合理妥帖,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的。

“你要是喜欢书锲人马上就到我们现在就能画押。”

叶卿棠怔怔地望着那光洁的柜台,耳边却嗡嗡回响着傅怀砚那句“书契人马上就到我们现在就能画押”。

这话来得太过突兀,像一颗石子猛地投入平静的水面,搅得她心绪翻涌。

叶卿棠只觉喉头有些发紧,视线在傅怀砚含笑的面容和满室规整的药柜间茫然游移。

傅怀砚见她这副懵懂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温声解释道:“叶小姐不必多虑。这间‘百草堂’,本就是为你备下的薄礼。你曾说想开医馆安身立命,我便自作主张寻了此处,叫人拾掇妥当。从今日起,它便是你的了,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归你所有。”

他的声音清冽如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字字敲在叶卿棠心上,“无需你费半点银钱心力,只消你点头,书契立时便可签押。”

一股暖意混杂着沉甸甸的惶恐骤然涌上叶卿棠心口。

无功不受禄。

虽说自己怼傅怀砚本就有救命之恩,但傅怀砚的援手已非一次帮助自己,桩桩件件都如巨石悬顶,她如何能再坦然受下这整间药堂?

叶卿棠抬眼迎上傅怀砚的目光,“傅丞相厚意,卿棠心领了,只是这铺面地段上佳,布置又如此精心,所费定然不赀。不如由我按市价付清款项?或立字据分期偿还?”

叶卿棠语气不卑不亢。

傅怀砚却只是轻轻摇头,唇角的弧度未减分毫,眼神却透出不容转圜的坚决。

他抬手虚虚一拦,动作轻柔,将叶卿棠额间碎发撩开,“叶小姐此言差矣。”

他声音依旧温和,却似磐石般沉稳,“助你安顿,不过举手之劳。若论银钱,反倒辱没了这份心意。你悬壶济世之志,便是最好的‘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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