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卿棠心底生寒。
就在这时前方空无一人的小巷里突然传来男女调情的嬉笑声,那声音愈来愈近,女方声音婉转,带着刻意的娇嗲:“哎呀,您别急嘛……这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多不好……”
一个流里流气的男声紧接着响起,伴随着轻佻的推搡:“怕什么?这巷子空无一人的,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月儿,让爷香一个……”
月儿?
叶卿棠心头警铃大作,瞬间收住脚步,几乎是本能地闪身隐入旁边一株高大槐树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凉粗糙的树干。
透过稀疏枝叶的缝隙,叶卿棠看到一对纠缠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拐进这条小巷。男的穿着青色锦袍,一股白面书生气,一只手不老实地在女子腰间揉捏;女的穿着艳俗的桃红裙子,半推半就,吃吃笑着。
两人就在离叶卿棠藏身处不过数丈的地方停下,看清女人面孔时,叶卿棠瞳孔骤然缩紧。
那在男人怀里嬉笑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一帆才娶过门的娘子——茶月儿。
这会儿,茶月儿柔软的身体被情夫压在墙砖上,不堪入耳的喘息和衣料摩擦声黏腻地混在一起。
男人的手急不可耐地抚上茶月儿细嫩的脸颊,惹得茶月儿身体一阵战栗。
叶卿棠屏住呼吸,冰冷的视线穿透枝叶缝隙,盯着茶月儿那张春意荡漾的脸。
想起沈一帆为了把茶月儿扶正,不惜把原主送去留种典妻,现在沈一帆锒铛入狱不过几天,茶月儿便已迫不及待地在光天化日下与人苟合。
她竟有种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快意。
“嗯…爷…轻点儿……”茶月儿媚眼如丝,扭动着腰肢迎合,手指却状似无意地拂过情夫的后腰,指尖在那处短暂停留,“您答应月儿的事,可别忘了……那死鬼下了大狱,月儿如今孤苦无依,全指着您呢……”
那白面书生模样的男人喘着粗气,含糊应道:“心肝儿放心……沈家那点东西,迟早是你的。”
他埋首在茶月儿颈间啃噬,声音被堵得含混不清,但叶卿棠却捕捉到一丝异样。这男人的口音,鼻音发重,上京人说话偏儿话音,没这么重的鼻音。
叶卿棠微微蹙眉,想再看轻些男人的面貌,就听茶月儿道:“轻点儿,我这肚子里可是怀着您的种呢……沈一帆也是个蠢的,他自己那方面有问题自己还不知道,我说怀了他就真以为是自己的了,竟然半点儿怀疑也没有,还帮着我争他发妻大夫人的位置。”
叶卿棠眼神戏谑。
茶月儿“吧唧”亲了情夫一口,声音婉转。
“叶卿棠也是个蠢的,人倒是挺好的,只可惜我想借她搭上傅怀砚这条线是不行了。”
“心肝儿……你有我不就够了吗?爷我一定能给你想要的荣华富贵,傅怀砚一个病秧子死鬼,说不定连今年冬天都活不过!”
情夫托住茶月儿娇软的臀,一把将人抱起,嬉笑着走远了。
一直等到小巷里重新恢复安静,叶卿棠才从槐树后的阴影里现身,她深深望一眼茶月儿和情夫身影消失的拐角,冷笑一声,快步往叶府赶去。
叶府本是盛帝赏赐的“官宅”,按照大盛律法,主人卸任或去世之后,宅子将有朝廷重新收回,重新分配给其他官员。
原本,叶府也是被收回,重新分配了,可被分配到宅子的官员不出三日就会因为宅子闹鬼而死活不敢踏进大门半步,久而久之,叶府也就这样荒废下来了。
现在,叶卿棠站在叶府门口,岁月的洗礼让原本整洁的叶府显得万般衰败,门前的石狮子已斑驳脱落,爬满了青苔,庭院里的石板路裂痕纵横,杂草丛生,几株枯树在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哀鸣。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尘埃和腐朽的气息。
叶卿棠凭着记忆很快找到了枯萎一片的荷花池,记忆里那片荷花池是她儿时最欢愉的乐园,每到夏日,池面便铺满了粉嫩的荷花,花瓣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池水清澈见底,鱼儿在莲叶间穿梭,微风拂过,带着淡淡的荷香,沁人心脾。
今,眼前却是一片死寂。
叶卿棠没时间触景伤情,她迅速整理思绪,按照沈一帆的指示费力挪开假山石,从泥土里翻出一枚小巧的袖镖。
叶卿棠看着袖镖值感觉天旋地转,每一次呼吸都深深拉扯着她脆弱的心脏。
她被巨大的荒唐捉弄感无声包裹,脚底升起的都是寒意。
这枚袖标的样式独一无二。
属于丞相府。
叶卿棠莫名发笑,笑声苍白无力,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天,同生共死过,互相救赎过,甚至隐约心动的人竟是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吗?
叶卿棠骨节突起得发白。
忽然,叶卿棠身后的空气被利刃划破,她眉头一拧,侧身,躲闪,蝎子尾一样的长鞭贴着叶卿棠的面门划过。
脸颊被利刃划破,渗出颗颗血珠。
接着又是一鞭狠抽下来,叶卿棠反应迅速,往旁边躲闪的同时随手捡起一枚石子,照着那人的面门袭去。
鞭子扬起巨大的尘土,带着嗜血的杀意,再一次朝着叶卿棠腰腹扫来。
叶卿棠足尖勾起一枚碎石,借力向后急掠,鞭梢撕开了她腰侧的衣料,带起一串细密的血珠。
尘土弥漫间,叶卿棠眼神锐利如鹰,捕捉到对方因挥鞭而露出的刹那破绽,手腕猛地一抖,那枚石子便如离弦之箭,挟着尖锐的破空声,精准地射向持鞭者握鞭的手腕!
同时叶卿棠快速抽出一早藏在腿肚的短剑,脚尖用力,蹬地,朝着那人的面门急速刺去。
寒光乍现。
短剑撕裂弥漫的尘土,直取对方咽喉。
那持鞭者手腕剧痛未消,石子嵌入皮肉的冲击让他动作迟滞了半分。
“嗤啦”一声轻响,短剑未能如愿刺入咽喉,却狠狠划开了他胸前的衣襟和皮肉,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瞬间绽开,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脚下的尘土。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长鞭几乎脱手,整个人踉跄着向后急退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