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照顾

丞相府,傅怀砚一张脸沉如浓墨,站在屏风后看着府医拿帕子擦净指尖血迹,对他恭敬行礼,介绍病情。

“会留疤吗?”

“不好说。”府医微微福身,“叶小姐背上的伤是二度撕裂,伤口深处都有膏药的痕迹,是被人生搅进去的,已经有些感染的迹象,我只能尽力。”

傅怀砚下颌肌肉绷得很紧。

叶卿棠侧卧在床榻上,面朝里,眼神空洞。

[阿棠……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阿棠你救了我的命,从今天起你我二人“歃血为盟”!结为生死好姐妹!干杯……]

[阿棠……任务要失败了,十二点方向,有机会突破,我打掩护你借机冲出去……]

[阿棠……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阿棠……对不起……你还是去死吧……]

叶卿棠轻轻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的顺着眼角滚落,淌过叶卿棠挺翘的鼻梁,在枕头上砸出小片水渍。

“痛吗?”

傅怀砚低沉的声线里透出一抹难以压制的疲惫,他站在叶卿棠身边,眼眸里是昏黄摇曳的烛火,将有些翻涌着的情绪彻底压入眼底。

叶卿棠没回答。

“茶月儿。”傅怀砚沉一口气坐在床边缓缓开口,“背叛是常有的事,她总有自己的顾虑,信这个字,没有利,没有情,一文不值。”

叶卿棠陡然睁眼,声音沙哑像硌在砂砾上,“傅怀砚,有些道理不用你来告诉我,我们之间,也只是利益罢了。”

叶卿棠眉头拧压,尽力让声音显得平静,“时间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早些休息吧。”

傅怀砚一句话也没说,静静的瞧她半晌,然后起身走了。

叶卿棠半夜发了高烧,直睡到第二天酉时才醒。

刚睁眼,她就看见傅怀砚一张脸黑沉如墨,忧心忡忡的坐在窗边椅子上一瞬不瞬的盯瞧着她,见人醒了,傅怀砚忙起身给叶卿棠倒了杯水,递给她。

“谢谢。”

叶卿棠喉咙像吞了木块一样,火烧火燎的,发出来的声音嘶哑干裂,她喝了半杯水才感觉那股钻心的肿胀感暂且消散下去。

“已经酉时了,你发烧了。”傅怀砚接过杯子,手背下意识贴上叶卿棠额头。

叶卿棠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动作牵扯到背后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眉头狠狠蹙起。

额头上那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

只留下一点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烧退了。”傅怀砚收回手,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仿佛刚才那逾矩的动作不曾发生。

他转身从旁边的小几上端起一个温热的青瓷碗,里面盛着浓稠深褐的药汁,苦涩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药。”

叶卿棠撑着手臂想自己坐起来,可高烧过后浑身虚软无力,后背更是疼得钻心,尝试了一下竟没能成功。

傅怀砚看在眼里,沉默地将药碗搁在床边矮凳上,俯身,一只手臂穿过她颈后,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几乎是将她半抱了起来。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却又在触及她肩头时,手指微微停顿,避开了那些被粗麻囚衣掩盖的狰狞鞭痕。

后背撕裂般的剧痛让叶卿棠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痛呼出声,任由傅怀砚把自己安置在靠枕上,呼吸急促而浅薄。

傅怀砚重新端起药碗,用瓷勺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阳光温柔,映着傅怀砚低垂的眉眼,深邃的轮廓在光晕里显得格外沉静。

叶卿棠看着唇边的药,又抬眼看了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似乎只有药碗和她苍白的脸。

沉默片刻,叶卿棠最终微微张开干裂的唇,将那苦涩的药汁咽了下去。

一勺,又一勺。傅怀砚喂得很慢,也很稳。

室内只剩下瓷勺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和她吞咽的声音。

空气沉闷,带着药味和血腥气混合的压抑。

直到碗底见空,傅怀砚才将碗放下,拿起一方干净的素白帕子,自然而然地替她擦拭了一下唇角残留的药渍。

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擦过皮肤时带着粗粝的触感。

叶卿棠偏过头,避开了他的手指,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多谢丞相。”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大理寺那边……如何了?”

傅怀砚的目光在她避开的动作上停留了一瞬。

“沈一帆还在天牢。沈家不会坐以待毙。”

这时,红尘径直走进来,冲叶卿棠微微点头,随即转眸看着傅怀砚恭敬道:“主子,茶姨娘还没走。”

“茶月儿?”叶卿棠面露疑惑。

“茶月儿未时来的。”傅怀砚嗓音低沉,“要见吗?”

叶卿棠沉默片刻,心中大概猜到茶月儿非要来见自己的目的,眼眸低垂,盯着自己指尖,“请她进来吧。”

……

“大夫人。”茶月儿一进来就径直跪在地上,双肩不受控的颤抖起来,“我……我太害怕了,是我对不起您。”

她声音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仿佛随时会碎裂。

“妾身知道,昨日公堂之上……妾身懦弱……让夫人您……您……”茶月儿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地砖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沈家……沈家不会放过妾身的!老爷他爹的手段……妾身真的……真的怕啊!夫人!求您看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叶卿棠静静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失血过多后的苍白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窗外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夫人!求您了!妾身知错了!妾身当时……当时是鬼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那封信……那封信……”她慌乱地在自己袖中摸索着,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抓不住那薄薄的信笺。

手终于,她颤抖着将一张折叠得有些发皱的纸掏了出来,如同献祭般呈到叶卿棠眼前。

“在这里!信在这里!妾身带来了!夫人您看!是老爷……不,是沈一帆的亲笔!是他要害您!妾身……妾身把它交给您!只求……只求您给妾身一条活路!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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