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审理

“沈一帆如何倒下的,大人何不问问他自己?”

话音未落,堂外忽起一阵骚动,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茶月儿被两名衙役死死架住,挣扎着要扑进堂来。

“大人!冤枉啊!大夫人她是被逼的!”

大理寺丞眉头一拧,正要呵斥却听副手前来通报。

“大人,傅丞相到了。”

叶卿棠紧锁的眉毛骤然松开。

傅怀砚一身深蓝色锦袍,步履生风,迈大步走进堂内。

傅怀砚余光快速扫过跪在地上的叶卿棠,眸光落在她后背绽开的大片血色片秒,面色阴沉得如墨色苍穹。

大理寺丞心一沉,慌忙从椅子上起身,恭敬地向傅怀砚行礼,“丞相半夜前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丞相不要怪罪。”

他干吞一口唾沫,看着地上的叶卿棠眼珠快速转了转,“不知丞相亲自前来所谓何事?”

傅怀砚目光如冰锥般钉在大理寺丞脸上,无形的威压让堂内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冻结成块。

傅怀砚缓缓移步,深蓝锦袍的下摆在冰冷石砖上无声拂过,最终停在叶卿棠身侧,高大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单薄的身躯完全笼罩。空气里只剩下烛火偶尔爆裂的细微噼啪声。

“敢问寺丞。”傅怀砚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在场每个人的耳膜上,“叶氏犯了何等罪名,需要不审,不查,就行刑?”

他微微侧身,视线终于从大理寺丞那冷汗涔涔的额头移开,垂落,精准地落在叶卿棠被冷汗浸湿、粘着几缕乱发的后颈上。

傅怀砚的目光重新抬起。

大理寺丞冷汗直冒,真是倒了血霉了。

今夜怎么恰巧不巧轮到他当值,他生硬地牵扯唇角,露出一个难看又谄媚的笑容,“丞相,她身上的伤跟我们没关系,来的时候就有了。”

“既然如此,寺丞搞清楚她伤是为何了吗?”

傅怀砚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针,一根根扎进大理寺丞的耳膜里。

大理寺丞只觉得后背的官袍瞬间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试图挤出一个解释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丞、丞相明鉴……这、这叶氏乃是沈大人府上送来的人犯,下官接手时,她……她身上便带着这伤……想、想必是沈府处置家法所致……下官……下官实不知详情啊……”

他越说声音越小,目光闪烁。

傅怀砚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叶卿棠身上。

叶卿棠依旧跪伏着,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株被风雪摧折却不肯倒下的寒梅。那大片晕开的、新鲜的暗红色血迹,在粗麻囚衣上格外刺眼。

傅怀砚眼底翻涌出一丝不可察觉的情绪,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下官实不知详情?”傅怀砚的语调依旧平缓,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

“那本官便帮寺丞好好梳理梳理案情。”傅怀砚径直坐在主座上,冷声道:“把人带上来。”

沈一帆被风月和红尘一人扯一边胳膊,带到叶卿棠身边,双儿砸得力气不小,沈一帆此刻还在昏睡,想滩烂泥一样爬在地上。

“弄醒。”傅怀砚冷声吩咐。

“是。”

风月立刻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巧的铜水壶,拧开盖子,毫不留情地将冰冷的水泼在沈一帆脸上。

沈一帆猛地一个激灵,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瞳孔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

先是茫然地扫过冰冷的地砖,然后对上傅怀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呃……”

沈一帆挣扎着想撑起身子,但肩头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又重重摔了回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谁……谁敢泼我?!”他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未消的暴怒,目光凶狠地扫向四周,却在触及傅怀砚时骤然一缩。

傅怀砚居高临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声音冷得像淬了寒铁的刃。

“沈大人,醒了?”

他微微倾身,视线如同实质般压在沈一帆身上,“正好,本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大理寺丞在一旁屏住呼吸,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官袍的领口。

叶卿棠依旧跪伏在地,背脊绷得笔直,她抬起眼,目光冰冷如霜,死死锁住沈一帆那张因疼痛和惊惶而扭曲的脸,唇边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讥诮。

傅怀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叶氏这一身鞭伤,深可见骨,后背皮开肉绽,血染囚衣——寺丞说是沈府家法所致。”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一帆,带着森冷的寒意,“沈大人,你亲口说说,这伤,是如何来的?可是你亲手所赐?”

沈一帆瞳孔骤缩,下意识想否认,但傅怀砚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心头一慌,语无伦次,“丞、丞相……这贱人……她先伤我在先!匕首……她拿刀捅我!我不过是……是教训她……”

“教训?”

傅怀砚轻笑一声,“用二十鞭?鞭鞭见血?还是在深夜闺房之中,欲行不轨被拒后恼羞成怒的‘教训’?”

傅怀砚的话七分真三分假,但此刻不是论真假的时候。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把染血的匕首,“本官倒想听听,沈大人如何解释,你衣衫不整闯入叶氏卧房,强逼不成反被刺伤,却诬她谋害亲夫?”

大理寺丞腿一软,几乎瘫倒,慌忙扶住案几才稳住身形。

堂下衙役们屏息凝神,水火棍杵地的声音都消失了,只余烛火噼啪作响。

沈一帆被逼得无处遁形,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哆嗦着,“不……不是诬陷!她……她本就该是我的!留种……父亲说过……”

他眼中疯狂闪烁,突然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指向叶卿棠,“是她!是她勾引在先!丞相莫要信这毒妇!”

叶卿棠喉头滚动,声音嘶哑却清晰如裂帛,“大人既问伤从何来,何不问问沈大人肩头这一刀?”

她抬起染血的手指,直指沈一帆,“若非他夜半闯入,欲行禽兽之事,妾身岂会以死相搏?这鞭伤,便是他施暴未遂的‘家法’!”

不够。

沈一帆巧舌如簧,若不能拿出些实际的证据恐怕不能将他定罪,况且仅仅这些怎么够诉说他的罪行。

“大人!”叶卿棠重重磕头,脊背挺得僵直,她好像已经感受不到痛了,腔子里有一股热血在翻涌着,“茶姨娘有他意图谋害我的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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