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傅长夜的车稳得很,黑色宾利穿行在江城的车流里,车厢里静得落针可闻。

聂殊靠在副驾,胳膊上的绷带勒得有点紧,却没吭声。她侧眸瞥向驾驶座的男人,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下颌线绷得笔直,侧脸冷硬,半点情绪不露。

“傅景然找我麻烦,你打算怎么处理?”聂殊先开了口,打破沉默,语气里没半分感激,只剩公事公办的冷。

傅长夜目视前方,薄唇轻启:“傅家的蛀虫,自会清理。你不用管。”

“我不是管,是提醒你。”聂殊挑眉,指尖敲了敲车窗,“傅景然敢动我,定是笃定你不会真护着我,你要是软了,我不介意自己动手,大不了鱼死网破。”

她的话里带着牢狱里磨出来的狠劲,傅长夜眸色微沉,余光扫她一眼,见她眉眼锋利,像只炸毛的野猫,喉间竟掠过一丝不易察的轻哑:“我说了,有我在,没人能再动你。”

这话掷地有声,聂殊心口莫名一滞,却转瞬冷笑:“傅总还是少说这种空话,我不信。”

傅长夜没再辩解,只淡淡道:“到了。”

车停在一栋古色古香的老宅前,朱红大门敞开,院里栽着百年香樟,透着傅家百年望族的厚重,也藏着刺骨的规矩与寒意。

聂殊才下车,就皱了眉。她不是第一次来傅家老宅,三年前傅明昼带她来的时候,这里的人看她的眼神是带着算计的温吞,如今,只剩毫不掩饰的打量与鄙夷。

“傅总带的什么人?穿得这么寒酸,也配进傅家的门?”门口守着的佣人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聂殊听见。

聂殊眼底寒光乍现,正要发作,手腕却被傅长夜攥住。他的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不容她闹事的克制,低声道:“进去再说,别逞一时之快。”

“我聂殊从来不怕逞快。”聂殊挣了挣,没挣开,只能被他半拉半拽地往里走,“但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给你个面子。”

客厅里早已坐满了人,傅家长辈端坐主位,旁支亲戚分列两侧,个个衣着光鲜,却眼神各异。主位上的傅老太太鬓发花白,精神矍铄,眼神扫过来时,像淬了冰的刀子,直扎聂殊。

“长夜,你带她来做什么?”傅老太太率先开口,声音沉得厉害,目光落在聂殊身上,满是厌弃,“傅家老宅,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这话刻薄,聂殊当即就炸了。她甩开傅长夜的手,往前一步,抬眸迎上傅老太太的目光,艳眸里的狠劲丝毫不藏:“傅老太太这话就错了,我聂殊虽落了难,却也是被傅家送进监狱的人,论理,我该是傅家的‘债主’,怎么就不能进了?”

满室哗然。

傅家二老爷傅景然就坐在老太太身侧,见状立刻阴阳怪气:“聂小姐好大的口气!当年你侵吞傅氏机密,害死老爷子,锒铛入狱是罪有应得,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债主?我看你是不知好歹,想来傅家讹钱!”

“傅景然,你闭嘴!”聂殊眼刀扫过去,字字锋利,“当年是谁给我做的伪证,是谁栽赃陷害,你心里没数?刚雇人在废弃工厂杀我灭口,现在又在这儿装好人,傅二老爷,你这脸皮,比城墙还厚!”

傅景然脸色骤变,没想到聂殊敢当众把这事捅出来,当即拍桌:“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雇人杀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心里清楚。”聂殊冷笑,正要再怼,傅长夜却往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他身形挺拔,往那儿一站,就压住了满室的躁动。他看向傅景然,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二叔,工厂的人,我已经审了,供词签字画押,要不要我现在让人送过来,给老太太过目?”

傅景然脸色一白,不敢再吭声。他没想到傅长夜动作这么快,竟真的拿到了供词。

傅老太太脸色更沉:“景然,是不是你做的?”

“妈,我没有,是他冤枉我!”傅景然急忙辩解,眼底却露了怯。

傅老太太冷哼一声,没再追究他,转而看向傅长夜,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长夜,我不管你怎么处置景然,但这个女人,绝不能留在你身边,更不能踏足傅家!傅家丢不起这个脸!”

“我留她,与傅家脸面无关。”傅长夜迎上老太太的目光,语气坚定,没有半分退让,“当年大哥欠她的,傅家欠她的,我来还。她,我必须留。”

“你!”傅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你可知她是什么身份?是阶下囚!是害死你爷爷的凶手!你留着她,是要让傅氏股价大跌,让傅家成为江城的笑柄吗?”

“爷爷的死,与她无关。”傅长夜掷地有声,一句话震惊全场。

聂殊也愣了,她没料到傅长夜会当众替她说话,还直接否定了当年的罪名。她看着他的背影,心头那道冰封的裂缝,又大了些。

“你胡说!当年的证据确凿,就是她干的!”傅家旁支有人喊道。

“证据是伪造的。”傅长夜回头,扫过众人,黑眸里满是凌厉,“当年的案子,我会重查,谁是真凶,谁在撒谎,我会一一查清楚。在那之前,谁再敢动聂殊,就是与我傅长夜为敌。”

这话霸道至极,满室无人再敢吭声。傅景然眼底闪过怨毒,却不敢再发作。

傅老太太气得闭了闭眼,半晌才睁开,指着聂殊:“好,好一个与你为敌!傅长夜,我警告你,别被这个女人迷了心窍!她就是个灾星,靠近她,没好下场!”

聂殊从傅长夜身后走出来,直面傅老太太,语气不卑不亢:“傅老太太,我是不是灾星,不是你说了算。傅家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傅长夜愿意替傅家还债,是他的事,但若你们再敢对我指手画脚,休怪我不客气!”

她的眼神太利,带着牢狱三年磨出的煞气,傅老太太竟被她看得一滞。

“你放肆!”傅景然又想跳出来。

“二叔要是再聒噪,”傅长夜冷冷开口,“我不介意让你去傅氏分公司守仓库,一辈子别回来。”

傅景然脸色铁青,彻底噤声。

傅长夜没再理会众人的脸色,伸手揽住聂殊的肩,力道沉稳,带着安抚,也带着宣告主权的意味:“老太太,话我带到了。聂殊我带走了,往后我的事,不用诸位操心。”

说完,他半揽着聂殊,转身就走,没给傅家长辈留半点情面。

走出傅家老宅,阳光落在身上,聂殊才挣开他的手,语气复杂:“你没必要为了我,和傅家闹僵。”

“不是为你。”傅长夜收回手,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却避开了她的目光,“是为傅家的清白,也是为我自己。我要的人,容不得别人置喙。”

最后一句话,说得又轻又沉,聂殊心口猛地一跳。

她别过脸,掩饰住眼底的异样,冷哼道:“少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你的人。”

傅长夜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聂殊警惕。

“去见个人,对你查当年的案子,有用。”傅长夜打开车门,语气不容拒绝,“放心,不是鸿门宴。”

聂殊犹豫了几秒,弯腰上了车。她不知道傅长夜要带她去见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藏了多少秘密,但她清楚,跟着他,才能更快找到当年的真相。

车再次启动,聂殊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默念:傅明昼,傅长夜,不管你们兄弟俩玩的什么把戏,我聂殊,定要扒开所有真相,讨回我应得的一切。

而驾驶座上的傅长夜,余光瞥到副驾上少女紧绷的侧脸,喉结动了动。他要带她去见的,是当年爷爷身边的老管家,也是唯一知道当年部分真相的人。

有些事,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哪怕,会让她更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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