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殊没地方去。
聂家早已败落,爹地重病缠身,被远房亲戚接走,她出狱前联系过,那边却避之不及,只扔了句“别再来拖累我们”。
她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潮湿阴暗,墙皮都在掉渣,可比起监狱里的日子,已经算好的。
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眼还在,却没了从前的鲜活,眼底是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冷意。
她翻开傅长夜扔给她的文件,指尖反复摩挲亲子鉴定的边角,心里的疑团却没散。
同卵双生,死的是傅明昼,活的是傅长夜。
可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不信。
傅明昼那般阴狠狡诈的人,怎么会轻易死?傅长夜这话,说不定就是傅家的缓兵之计。
不管是真是假,傅家的债,她必须讨。
当天下午,聂殊就摸清了傅长夜的行程。
傅氏旗下的高端会所,傅长夜要出席一场商业酒会。
她没请柬,却凭着一张艳绝的脸,还有几分当年聂家小姐的气场,混了进去。
酒会衣香鬓影,人人衣着光鲜,聂殊的牛仔外套格格不入,却没人敢小觑她——她站在那里,像株生在冰里的红玫瑰,艳得扎眼,冷得慑人。
傅长夜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彼时他正被一群合作商围着,余光瞥见角落里的身影,黑眸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应酬的话说到一半,他径直抽身,朝着聂殊走过去。
“聂小姐倒是好本事。”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周身的气压很低,“傅氏的酒会,也能让你闯进来。”
聂殊抬眸,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晃了晃,酒液猩红,映着她眼底的狠劲:“傅总这话不对,我不是闯进来的,是来讨债的。”
她往前一步,几乎贴到他身前,红酒杯的杯沿,擦过他的领带:“傅明昼当年害我聂家破产,我爹地重病,这笔账,傅总打算怎么算?”
周围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谁都知道傅总三年前没了双胞胎哥哥,这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张口闭口要找傅家算账,胆子也太大了。
傅长夜的脸色没变,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比上午重了些,将她往僻静的休息室带。
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目光,他才松了手,语气冷得刺骨:“聂殊,别在这里闹。傅家的账,我会算,但不是在这种地方。”
“我偏要在这里闹。”聂殊挑眉,抬手就将杯里的红酒,尽数泼在了他的西装上,猩红的酒渍染黑了昂贵的料子,格外刺眼,“傅长夜,你不是要替傅家还债吗?这点场面都受不住?”
她料定他会生气,甚至会动手。
可傅长夜只是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西装,再抬眼时,眼底没怒,反倒多了几分玩味:“泼得好。”
聂殊一愣。
“这样,就更像欠你的了。”他走近一步,两人距离极近,他的呼吸落在她额头,带着清冽的雪松味,和傅明昼身上的沉香,截然不同,“聂殊,我给你机会报仇,但你记住我的底线——别碰我在意的,也别让自己置身险地。”
他的话很霸道,可聂殊却莫名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
她心头一紧,猛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少在这里假惺惺!傅长夜,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会放过傅家?”
“我没那么以为。”傅长夜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送套西装过来。再给聂小姐安排个住处,要安全。”
聂殊皱眉:“不用你假好心!”
“不是好心。”傅长夜挂了电话,看向她,黑眸深邃,“我要我的仇人,活得好好的,才能慢慢还债。你死了,我的债,找谁讨?”
这话够狠,也够戳心。
聂殊咬着牙,心口堵得慌,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她知道,傅长夜这是在将她的军,也是在把她的行踪攥在手里。
可她不怕。
越是靠近他,越是能查到当年的真相,越是能报仇。
“好。”聂殊应了,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我住。但傅总记住,这不是你对我的恩,是你傅家欠我的,该给的。”
傅长夜勾了勾唇角,那笑意没达眼底:“好,是欠你的。”
助理很快送了西装过来,傅长夜去隔间换衣服,聂殊站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傅长夜的冷静,傅长夜的纵容,都太反常了。
他若真是傅明昼的弟弟,为何对她没有半分厌恶,反倒处处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
隔间的门开了,傅长夜换了身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眉眼清冷,比傅明昼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凌厉。
“走吧。”他率先迈步。
聂殊跟上,心里的疑团,又重了几分。
她倒要看看,傅长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