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宋昭宁扶着廊柱,稳住心神。
云黛神神叨叨地检查了好几遍四周,才小声对宋昭宁开口道:“柳嬷嬷说,是那个小宫女送膳时不仔细,在路上遇到了熟悉的宫人,闲聊了两句,食盒离了手,这才被人钻了空子下了毒。”
“太后娘娘调查清楚了始末后,便叫柳嬷嬷带着她来了大人这儿,任凭大人处置,大人叫人活剐了这宫女……”
云黛说着,自己胳膊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宋昭宁却陷入了沉思。
这说辞漏洞百出,不过是太后找来的替罪羊罢了。
她深知谢珩之聪慧,绝不会轻易服下太后送来的东西,此举不过是借着前朝新政之争,敲山震虎,给谢珩之一个下马威。
如今局势,看似是皇帝掌权,实则太后垂帘摄政,前朝后宫皆有耳目。
谢珩之则因其身份,可兼顾朝堂皇宫,势力颇大。
保皇党龟缩一隅,不敢轻易出动。
如此,构成了太后与谢珩之分庭抗礼的局面。
此时又是双方博弈的关键时刻。
谢珩之有意推动新政策,借此揽权,太后一党则持保守意见,坚决反对,前些日子,两方的人还因此在早朝起了争执。
可笑的是,双方的博弈,却要用一个无辜宫女的性命来收场。
这便是皇权,冷血至此,令人作呕。
宋昭宁没再说话,长吁一口气,道了声疲乏,自回床上休息去了。
宋昭宁的身子,一养就是整整一个月。
暑气彻底消散,秋风乍起,御花园的绿树已换上了层层叠叠的红叶。
这一个月,宫里也发生了不少事。因着宋温雪一朝得宠,风头太盛,引起各方势力不满,在朝臣极力谏言下,宫中又进了几个新人,皆是前朝几位重臣的女儿。
新人入宫,却并未影响宋温雪的恩宠,短短一个月,她便从小小才人,晋封成了贵人,与几个新入宫的嫔妃平起平坐。而这更是令同住一宫的惠嫔不满,时常寻衅磋磨,光是口舌争执,就有六七次。
这一切,自然都是云黛打探而来,说给宋昭宁听的。
谢珩之解了她禁足的头一天,太后身边的柳嬷嬷便传了口谕,召她前去。
凭宋昭宁对太后的了解,这一回,定没什么好事。
尽管心中百般不愿,宋昭宁还是不得不去。
刚到慈安宫外,便见宋温雪站在门口,似乎等候许久。
一见到宋昭宁,宋温雪就变了脸色,眉毛一挑,嗤笑一声:“哎哟,这不是昭宁吗?身子好了?”
“回贵人主子话,奴婢身子已经大好。”
“呵,也是该好了,这一个多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忘了太后娘娘才是你的主子了。”
宋温雪步步紧逼,目光扫到宋昭宁那一身,顿时眉头紧锁——
那可是上好的云锦!
水漾的桃色上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流光溢彩!
这花纹分明是今年刚上贡的贡品,这样的好东西,整个后宫之中,除了太后和几位高位主子,也就她得了一匹颜色不甚俏丽的,平日都珍藏着舍不得穿。
可这个贱人,这个昔日跟在她身后摇尾乞怜的贱婢,不仅穿上了云锦做的衣衫,居然连脚上那双精巧的绣鞋,也是云锦的!
“你别以为如今那谢珩之疼你,你就能在我面前装傻充愣!”
宋昭宁越是不回答,宋温雪越是愤怒,厉声呵斥道:“今日太后娘娘召见我们,你却穿着这样一身来我面前炫耀显摆,不过是个奴婢,就该有奴婢的样子!”
宋昭宁听着这话,只觉得好笑。
奴婢?
她们不都是奴婢出身?
怎么一朝飞上枝头,就忘了自己来自何处,忘了自己的初心了?
她缓缓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惶恐,反而漾开一抹清浅的笑意,那笑容映着她愈发昳丽的容颜,竟让宋温雪有一瞬间的失神。
“贵人主子,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宋昭宁轻声细语,目光却直直地看着她,“但奴婢明白一句话。”
她微微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含笑道:“饭可以乱吃,祸从口出。这里是慈安宫门口,贵人主子可要当心,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