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柳嬷嬷带着两名小宫女缓步走来，她先是向惠嫔蹲身请安，随即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宋昭宁，冷冷道：“惠嫔娘娘，如此无端责罚，恐怕不妥吧？”
“本宫是主她是仆，她冲撞本宫，本宫教训一个宫婢，难道也要请示太后娘娘不成？”惠嫔一脸不服，趾高气昂地反问。
柳嬷嬷皮笑肉不笑：“宋才人受陛下恩宠，是她的福气，太后娘娘也未曾发话。您作为嫔妃，仗着从前受宠，就试图对天子雨露恩泽指手画脚，这又该当何罪？”
她语调一沉：“再有，昭宁姑娘起初并未冒犯于您，是您言辞中暗指太后娘娘御下不严，她护主心切才顶撞两句，难道您就没有半分过错？”
到底是太后身边资历最老的宫仆，三言两语便说得惠嫔面色铁青，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荒唐，本宫何时……分明是她故意曲解！”
“是吗？那不妨请娘娘随老奴去太后娘娘面前走一趟，看看太后娘娘是否也认为，是老奴恶意曲解了您的意思！”
一听要去见太后，惠嫔再大的怒火也只能强行压下，胸口剧烈起伏，最终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好，好！嬷嬷都这样说了，本宫还能如何分辨？也罢！今日就饶了这贱婢！芝兰，我们走！”
“恭送惠嫔娘娘！”
目送惠嫔的轿子愤然远去，柳嬷嬷垂下眼帘，看向跪在地上的宋昭宁。“太后娘娘听说，内相大人要了您去他住处伺候，特地吩咐老奴来给你送行，没想到，正巧遇到你被她为难。”
她俯下身，搀扶起宋昭宁，长叹一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恨铁不成钢。
“惠嫔就是那副德性，往后你见了绕着走便是。你这丫头虽忠心，但还是太笨了些，何必跟她硬碰硬？”
柳嬷嬷抬手，仔细掸去宋昭宁肩头的尘埃，语重心长道：“你只需记住，只要你们姐妹俩乖乖听话，太后娘娘自会庇护你们周全。”
庇护？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极尽可笑。
前世的记忆如附骨之疽，恐怖的片段翻涌而来。
那时她已是才人，是正儿八经的宫妃，可就因皇帝对她只有利用，在那些没被翻牌子的日子里，太后便会让她去“伺候”各路朝臣，为她笼络势力，探听消息。
所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那时的她，过得比教坊司的妓子还不如。
无论前世今生，她从未在太后面前流露过半分野心，最终，不还是落得那般万劫不复的下场？
宋昭宁垂下眼帘，将眸底彻骨的冷笑尽数藏起，再抬眼时，已是泫然欲泣。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颊，哽咽着点头：“是，奴婢明白了，多谢嬷嬷今日出手相助。”
“好了，快去吧，免得内相大人等急了。”柳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混浊的瞳孔中，似乎蕴藏着一丝怜悯，又或是一些更复杂的情绪。
谢珩之为宋昭宁准备的屋子，就在他所住正院的东侧，仅一墙之隔。
内里装潢远胜从前，黄花梨木雕花的床榻上挂着水粉色的鲛绡软帐，随着窗外微风拂过，如梦似幻。
“姑娘好福气，大人还是头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引路的太监满脸谄媚地恭维。
宋昭宁心中冷笑。
上心？
无非是因为她脑子里那些他想知道的秘密。
倘若有朝一日，他将所有秘密榨干，只怕她的下场，不会比前世的宋温雪好到哪里去。
当务之急，是必须获得谢珩之的信任，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
她坐在柔软的床沿，正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突然，门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
“内相大人到——”
宋昭宁心头一凛，猛地站起身来，还未站稳，一道高大的身影已裹挟着冷香欺身而近，一只手精准地扼住了她的后颈。
“大人……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