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真是准备详尽。”安阳轻嗤一声。
侯府勋贵人家自视将名声看的比名都重,必是也如此料想安阳。
商贾出身自有商贾出身的好处。
名声负累不如实际利益来的干脆。
安阳唤来玉竹在她耳边低声嘱咐几句,便见玉竹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隔日,安家商号之下,皆开始发放公粥。
粟米与肉丝同煮,升腾的热气令人垂涎。近些年天公不作美,便是汴京普通人家也鲜少吃得上肉糜。
而今每隔三五步便有安家商号发放公粮,倒是引得一群人围观。
“我们家小姐嫁入侯府之事想必大伙儿都挺听闻了,我们小姐跟姑爷可是伉俪情深,现如今都瘦脱相了,小姐心慈先给姑爷攒些阴德特来发放公粥,公粥一直放到姑爷下葬,还望大伙儿莫要嫌弃。”商户掌柜的都是人精,三言两语便引得人群连连称赞。
“怎会嫌弃,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我都多久没尝过肉味,谢过小姐了。”
“还说安家小姐不睦长辈,贪财忘利,我瞧着万万不像,定然是别人嫉妒说说的浑话。”
“可不嘛。汴京城谁人心疼过咱们平头老百姓啊,安小姐的好我们都记在心头呢。”
人群说的亢奋。
不出三五步,便见说书先生端坐案头,醒目一拍道:“皇商安家自嫁入侯府,这与相公是伉俪情深,现如今为亡夫守节积攒阴福,任谁人不称赞一句高义……”
轿撵中人听闻此,忍不住轻笑一声。
当真是一只小狐狸,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狐狸。
这消息传到倒快,不足半日侯府也知汴京城都在称赞安阳,杨氏心头更是窝火。
况且早朝后,老侯爷面色不虞,官家斥责老侯爷为官不正,暗示其贪没官银。
现在侯府旁人虽瞧着似是东山再起,实则仍是危险四浮。
谢铭桦听闻城中事,怒气更盛,灵堂之上亦是忍住的阴阳。
“真是好大的本事啊,自己家宴都做不好,现下去城中卖人情,拉拢人心。当真是奸商做派。”谢铭桦端坐草团上,白眼翻上天。
安阳捏着帕子眉目伤感,默默道:“妹妹怎能如此说,多一人追思夫君多便多一分阴德,难道小妹不想你兄长早入轮回吗?”
“你休在这处搬弄是非。”谢铭桦炮仗脾气腾的一下站起来,她直勾勾的盯着安阳怒道:“别以为有臭钱就了不起,官家到现在都没拨宫中嬷嬷伺候,你还真觉得自己翻身了,做梦。”
“小姐,如此讲话太过伤人,况乎灵堂之上,您……”谢铭桦身后的小丫鬟小声嘟囔,便被重重甩了一巴掌。
“你一个奸生子哪有你说话的份。”瞧着那人与谢铭桦有八分相似,安阳顿明白大概。
大抵是老侯爷一时兴起与那个丫鬟痴缠生下了孩子,如今仍是脱不了伺候人的命。
“小妹如今还未出家便是这等做派,不知前来悼念之人瞧见如何嚼舌根子,日后婚嫁恐生变故。”安阳拽住谢铭桦正要甩出去的巴掌,双目锐利。
僵持不下时,突听闻门外急促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您的嫁妆被抬走了,咱们院的老嬷嬷都挨了打,您快去看看吧。”凌霄垂泪,跌跌撞撞找到自家小姐时,满腹委屈倾泻而出。
安阳睨了一眼,便见胳膊上满是青青紫紫的掐痕。
她从灵堂赶到小院时,便见数十名府兵已将嫁妆抬了个七七八八。
陈设嫁妆的耳房被翻得杂乱不堪,柜子被踹到在一侧,她从母家带来金桂盆景也被翻倒一侧,瓷片碎的七零八落。
滔天恨意涌上心头,安阳只觉得胸腔翻涌,似乎烈焰灼心。
好啊,还真是高看侯府,这等腌臜手段都用的出来。
越是这般。安阳反倒是沉静下来。
既然明抢便是侯府有事情已是等不及慢慢盘剥她的嫁妆,看来是一笔急账。
“小姐,莫不如我们求求老爷呢,准许您和离也是好的,老这么处处遭人掣肘也不是个事啊。”凌霄说着双目含泪。
安阳苦涩一笑,冷声道:“现下哪里还有回头路,既是要斗就得得斗到底。”
安阳说罢,从荷包中拿出十两金锭子,无奈道:“你这傻丫头家中这样的事情也不同我细细说道,现在府中杂乱,你先拿着打点家中,不够用再同我说。”
凌霄捧着金锭子,眼泪簌簌而落。 门外风雨骤然簇簇落下,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玉竹瞧着自家小姐,半晌试探道:“小姐您那嫁妆可不是小数目,若是没了傍身根本,岂不是更要遭人欺负了。”
安阳咬着后槽牙,当真是要将她逼上绝路。
凌霄家中事发突然,安阳并未让她在府中伺候,酌情允她回自己小院处理家事。
不多时,便见门外人声攒动。
“来人啊,快把这小贱蹄子抓住,胆敢偷盗侯府财物,活腻歪了。”
安阳从门缝往外一瞥。
这才见凌霄被五花大绑,正欲扭送报管。
她巴掌大的小脸挂满泪珠,求救似望着安阳。
谢铭桦幽幽等着屋内:“教出这等丫鬟二嫂嫂也难逃干系,去几个人把她也一起捆送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