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报人:秦驍宇。
认出这三个字,纪凌大脑空白片刻,本就灼痛的胃,忽然涌上大量液体到喉咙。
她没忍住,当即吐了出来。
鲜血喷在白色桌布上、白色的西裤上。
触目惊心的红。
盛岳一惊,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吼道:“我跟你说不要喝了不要喝了!你看看!都喝吐血了!”
他边吼边把纪凌抱出包间,冲向大门外,朝站在车边抽烟的司机大吼:“把车开过来,快!”
司机见纪凌满嘴的血,手一抖,手上的烟赶紧扔了,钻进车里。
……
纪凌醒来时,窗外黑成一片。
盛岳站在窗前讲电话。
“贲门撕裂,做胃镜的时候一起缝上了,血止住了,但还得住院养几日。”
“我知道。我会好好照顾纪凌,三叔您放心。”
电话挂上,他转过身,看见纪凌正望着自己,叹着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你感觉怎么样?”
纪凌白着脸说:“嗓子疼、肚子疼。”
盛岳把手探进被子里,轻轻在她小腹揉了揉。
“我睡多久了?”
盛岳看一眼腕表:“这会儿晚上八点多,睡了22小时了。”
纪凌抬手拍了拍脑门,想坐起身。
盛岳扶着她起身,帮她拉好枕头靠着。
“我手机呢?”
盛岳把包递给她。
纪凌翻出手机,给江翊打电话:“你在哪里?”
江翊说自己在浪琴湾蹲秦骁宇。
纪凌让他马上来病房。
盛岳酸道:“刚醒就找江翊?”
纪凌在包里翻找信封:“工作的事。”
见她刚醒又惦记着工作,盛岳来气了:“医生说,你再这么喝下去,会变成肝硬化!会死!”
纪凌找到信封,松一口气。
“纪凌,把工作辞了吧!”盛岳叹着气劝道,“等你养好身体,咱们就结婚,做盛家的少奶奶,享清福,别再掺和纪家那些破事了!”
纪凌把复印件折好放回信封里,随口问:“结婚,然后在家带孩子、伺候老人、伺候你?”
盛岳急道:“家里有阿姨,哪里需要你伺候?”
纪凌反问:“你是阿姨带大的?你妈妈在你的成长过程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盛岳一噎,没说出话来。
盛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是盛岳的母亲一手带大。
除了带大三个孩子,她还要照顾公婆,外加斗外室。
虽说有阿姨帮忙,但养育孩子这件事,大部分还是妈妈亲力亲为。
所以男人话都说得很轻巧:当少奶奶,享清福。
在婚育这件事情上,纪凌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
有人敲门,应该是江翊。
纪凌对盛岳说:“去开门,我要单独和江翊说点事。”
盛岳不满:“咱俩是未婚夫妻,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听的啊?”
见他不动,纪凌就要自己下床去开门,被他按回去。
盛岳去开门,把江翊放进来。
江翊带上门,走到病床边:“纪总,您好点了吗?”
纪凌白着脸点头:“我没事了。”
她把信封递给江翊:“举报人是秦骁宇。他不仅举报到质监局,还举报到环保局。”
她面若静湖,内心早已沸腾成焰,紧握成拳的左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什么?”江翊大骇,“那厮为什么要这么干?”
纪凌摇头,视线望向窗外黑色的天幕。
江翊看完复印件,又折好放回信封。
他咬牙道:“这厮在踏浪的举报材料上附了欧盟的调查结果,出口那事儿就是他干的!”
“是。”
“网上的黑子,绝逼也是这厮干的!”
纪凌默认。
江翊低吼:“出口、线上、代工、厂子停业!所有事,都是这厮干的!”
纪凌问:“还找不到人是么?”
“这厮肯定猜到会东窗事发,跑路了!已经好几天没回过家了!”
纪凌想了想,说:“你这样,找他的房东,让他的房东打电话跟他说,明天会停电。”
江翊不解:“为什么要骗他明天停电?”
纪凌眯了眯眼睛:“他家有一面玻璃墙,里头的东西需要恒温,如果他知道明天要停电,有可能会回家处理。”
江翊听明白了:“我这就去办!明天那厮一回去,我就把他抓来见您!”
纪凌又问了些公司的情况,才让江翊走。
盛岳回病房,问:“和江翊说什么了?那小子怎么气哄哄地走了?”
纪凌拉掉身后的枕头:“我累了,眯会儿。”
“肚子饿了吧?”
“还行。”
“你那贲门刚缝好,暂时还不能吃东西,饿也先忍着。”
盛岳上前来检查她的白蛋白,发现快滴完了,按铃让护士进来撤掉。
……
纪凌住了一周院。
这一周,盛岳白天回鹭州上班,由护工照顾纪凌,他晚上下班再开车一小时前来陪护。
他告诉过三叔纪凌的情况,但纪家无人前来探望纪凌。
对此他相当不满,当着纪凌的面大骂纪家人,怂恿纪凌不要为纪家卖命。
另一边,江翊买通秦骁宇的房东,通知他停电,但他始终没有出现过。
江翊没抓到人。
纪凌出院回鹭州的前一天,让江翊送自己去纪家祠堂。
她把签有秦骁宇名字和手印的举报信,折成长方形,塞进汉服裙的腰封里。
她要带着这封举报信,去向纪家先贤认错。
是她引狼入室,才害得公司濒临破产。
“纪总,好像快下雨了。”江翊关上车门,抬头望向又低又暗、毫无星点的云层。
“没事,你在车上等我。”
“好的纪总。”
纪凌提着汉服裙的裙摆,抬腿迈上石阶。
她走进内厅,从贡桌上取了三支香,合成一小束,挨到烛火上点燃,然后举在额前,跪在拜凳上,拜了三下。
她举着香火,望着贡桌上纪家先贤的牌位。
身后传来脚步声。
纪凌转身一看。
就见秦骁宇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帕巾部位别一朵白菊,缓缓朝内厅走来。
纪凌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涌,双眸如刀地看着他。
他缓步走到纪凌面前,脸上带着一贯的浅浅笑意。
纪凌起身。
猛地站起身,差点没站稳,手往后撑了一把贡桌,才让自己站稳。
她不等平复情绪,抬手照着秦骁宇的脸就是一巴掌:“你到底是哪家鞋厂的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