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言川买回芒果蛋糕,推开门,房间里只剩下宋知虞一个人。
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宋知虞已经累了。刚强撑着演了一场,现在她半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浅寐。
没有打算在国内待太久,她穿得随意,紧身黑色吊带,宽松黑色衬衣,短牛仔裤,头发扎了个马尾,很像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
付言川心里百感交集,轻轻走过去,把芒果蛋糕放去桌上。
宋知虞睁开眼睛。
重新坐好,白皙的长腿翘起,抿唇浅笑。
付言川更加恍惚。
“买得挺快,你吃了吧。”她说得轻描淡写。
但他顿时僵住。
眉头微皱:“你知道我芒果过敏。”
“是啊,我知道,”她声音仍然很轻,“所以才叫你吃。”
付言川默了片刻,半蹲去地上,修长的手指拆开蛋糕盒。
宋知虞微微偏头:“你卖力一晚上,赚的钱还不够周雨晴半支进口药,可是你要是病了,住院了,我兴许会多给点儿。”
顿了顿,轻笑:“对了,这也算夫唱妇随了吧,两口子都躺医院呢。”
付言川眉头紧紧拧起:“阿虞,她只是我的妹妹!”
“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宋知虞撩着头发笑。
他噎了一瞬,拿起塑料勺子,报复似的,挖了一大块芒果送进嘴里,用力咀嚼。
宋知虞淡漠地看着他一口又一口地吃下芒果。
当年,周雨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大概也是这样的。
一口又一口地吃下芒果。
然后浑身红疹,呼吸困难,摔坏盘子,清脆的响声吸引来一大堆人。
她侧坐在地上,楚楚可怜,哭着说:“宋姐姐,你别生气,我按照你的吩咐吃了芒果蛋糕了,你别再怪哥哥了,我知道是我出身低,不配出现在你的生日宴上,可是跟哥哥没关系,你们不要因为我吵架……”
“咳咳。”付言川的嗓子跟被人扼住一样发紧,停顿一下,又继续吃。
大半个蛋糕入腹,他的脸已经明显红肿。
双眼泛着红,艰难地说:“当年你也是这样,逼着雨晴吃蛋糕的吧!”
“我说不是,你们也不信啊,”宋知虞走去他面前,居高临下,“不过,时隔三年,你故意出现在我面前,不只是为了跟我提一句小三吧?”
付言川眼神沉了沉。
“你知道了?”
“不然呢?”宋知虞轻蔑。
只有施夏那个小傻子不知道,今晚这一出,是付言川的自导自演。
“这家店,是你的吧。”宋知虞抬头打量四周装潢。
付言川手撑着桌沿缓缓站起:“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宋知虞笑而不语。
哪里是什么瞒不过,而是她对他太了解。
身份越卑贱,心思越深沉。
“说吧,什么事。”宋知虞坐去桌上。
“我联系不上你,你一出国就把我拉黑了,”付言川薄唇微抿,“你身边的朋友也不肯告诉我你的去向。”
宋知虞开了瓶酒,单手倒进锤纹杯里:“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当时我在机场等了你两个小时。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雨晴当时在抢救,我不能……”
宋知虞端起酒杯,小喝一口:“不用解释,你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继续你的选择好了。”
说完起身要走。
付言川一把将她拉住,按回桌子上。
“阿虞,性命攸关,你那么善解人意,肯定会懂我的。而且雨晴她命悬一线也是因为——”说到这里,他又不再继续说下去。
宋知虞挣开他的手:“因为什么?因为我曾经,开车撞她,推她下水池,楼梯挤她,在学校里还带头校园霸凌她,是吧?”
忍不住嗤笑:“她以为她是谁?我堂堂宋家大小姐,她这么个东西也值得我去对付?”
付言川眉头狠狠拧起:“是,雨晴跟我一样,都是偏远山村的穷苦孩子,所以我们内心自卑,天性敏感,生怕得罪了你们这些贵人。就算你没有做过,你肯定也有让她感到害怕的地方。”
“她害怕的,只有一件事,”宋知虞不耐烦地打断,“害怕你被我抢走。”
“雨晴不会的,她跟我说,她最喜欢你这个嫂嫂!”
宋知虞无语地又倒了一杯:“三年了,你还是那么脑残,我劝你吃点好的,补补脑子吧,这种低段位的小绿茶都看不清。”一口喝完:“走了,再也不见。”
付言川再次拉住她,将她圈在怀中。
“阿虞,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今晚不是想和你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提起来了……”
宋知虞挣了两下,发现他抱得很紧,索性不动了。
就这么站着,眼神冷冰冰的。
“那你想说什么?”
“阿虞,我很想你,这三年我一直想你,”付言川费力地喘息,“你走以后,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你,其实在你跟我说你喜欢我以前,我就心动了。第一堂课,我就心动了。”
大学第一堂课。
宋知虞走进教室的刹那,班里瞬间沸腾。
他们认出宋知虞是宋氏集团的大小姐,一窝蜂地围上去拍马屁。
宋知虞对这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客气礼貌地回应,在人群中,却看到有个人,是跟他们的热情截然不同的冷漠。
察觉到她的目光,好事者说:“那个人啊,从偏远农村出来的,土了吧唧的,就那件白衬衣,不知道洗了多少年了,包浆了快。”
然而在宋知虞眼里,他白白瘦瘦的,衬衣虽旧,但干净笔直,目光专注地看书,阳光洒在他微微泛黄的,理得整齐的发间,是个很清澈的少年。
“寒门学子啊,挺不容易的。”她帮了一句。
话飘到付言川耳里,翻书的手顿了顿。
随后,一只异常漂亮而白皙的手映入眼帘。
“同学,做个朋友吧,我叫宋知虞。”
双眸浅浅敛起,宋知虞从回忆里回神,双手扶在付言川的双臂上。
倾身凑近,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喃:
“可是你知道吗?这三年来,我都后悔,后悔自己,和你这种脑残谈过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