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江水进了棋牌室,打扑克。
白天,林大芳奶过孩子后,就把小溪扔给婆婆,自己就去生产队部学唱样板戏。
村长罗家发特意从镇中心小学请来了一个音乐老师,教唱红灯记选段。
他们选择的就是红灯记里的我家的表叔和提篮小卖这两段戏。林大芳学唱我家的表叔,提篮小卖是罗成功学唱,范金花给他们两配戏。
林大芳学习很认真,也很有唱歌的天赋,学得很快,受到音乐老师的多次夸奖。
多亏了村长和大队公社领导,罗东村终于从一片悲伤和哀嚎中走了出来,白天时间,全村人都在积极参加集体活动。
晚上,村长罗家发还办了一个识字班,林大芳在罗东村算是高学历了,她有小学毕业证,因为打算念初中的时候,家里有两个弟弟需要人照顾,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所以林大芳就没有继续读下去。
可是,小学毕业在农村已经是最高学历了,农村孩子,特别是女孩,基本没上个学,就是上学,三年级读完,不管男孩还是女孩就不读书了。村子上只有三年级,四年级开始就要去七八里外的大队部读书。
农村十来岁的孩子就算个小劳力了,女孩在家帮忙看弟弟妹妹,没有哪一家父母有那种远大的目标,他们过多想的是眼面前的农活和家务活。
天气渐渐转冷,时间临近腊月天,虽然村长将几乎全村人都发动了起来,村子里大人小孩也都走出家门,但是,短衣缺粮是村长所不能解决的,特别是家里有五六个孩子的,每到腊月的时候,就只能向别人家借米下锅。
比如罗江水的三叔罗根本家,养了六个孩子,最大的孩子十五岁,然后十二岁,接下来一年一个,罗根本又是本分人,还有点懒惰,他们家是村里最穷人家。
每到腊月天,三婶就提着一个化肥袋子,挨家挨户借米,跟个乞丐无疑。
三婶借的最勤的就是罗江水家了,说是借,倒不如说是乞讨。
“二嫂,夺点米,孩子两顿没吃的了,家里揭不开锅。”三婶脸通红的哀求道,不是实在没办法,谁还愿意乞讨啦。
“他三婶,我们家今年不同往日,今年添了一口,米也不够吃啦,不是不借你,真的没米给你啊。”张凤竹是个顾家的人,不想别人的,也不愿意轻易帮别人。
婆婆话都出口了,林大芳也就不好说话,实际上,他们家的粮食还是有多余的。
三婶也不敢继续求张凤竹,可是也不愿意离开,红着眼圈,就这么在门口站着。
林大芳偷偷跑进后院,抓了五六把米放口袋里面。
别小看这五六把米,给了三婶,他们家能煮个两顿稀饭。
三婶在罗江水家门口站了足有十分钟,见张凤竹压根没有借米的意思,叹了口气,拿着空袋子,离开了。下一站又不知道要去哪一家乞讨去。
人家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也不假,村子里就有那么五六户人家穷到一年要短三个月到五个月的口粮。都是因为家里顶梁柱男人懒惰,女人又不大会持家。
粮食少是家家户户都存在的现象,小村子天地本来少,交了公粮后,村民分得的口粮很有限,不节省着吃,不添加一些杂粮,山芋片之类,家家口粮都不够吃的。
有些人家男人勤快,自留地种得好,有的还出门去做工,有的瓦工,有的木工,还有不少能弹梅花,赚的钱虽不是很多,但是,填补下来,不至于饿着家人孩子。
张凤竹就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又指挥能干的儿子罗江水种自留地,农闲还让他去自己娘家那边帮忙打鱼,修水渠什么的,也就两口人,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林大芳娘家生活也过得去,毕竟林大芳的父亲生大病之前是个干部,家里多少有些结余,再说罗田英很会过日子。
林大芳抽了个空,抱着小溪就出了家门,追上了三婶。
“三婶,慢走,过来。”林大芳远远就叫住了三婶。
三婶过来后,林大芳把三婶拉到隐蔽处,将口袋里面的米全部倒进了三婶的袋子里。
三婶感动得流泪。
“谢谢,谢谢,好心的孩子,比你婆婆强多了。”三婶感谢个不停。
林大芳看着三婶的背影,也流下了眼泪,她不知道三婶一家明天怎么过,后天怎么过。听说,再过半个月,离过年十来天的时候,三婶就要领着三四个最小的孩子出村去乞讨,每年他们家家是这么过来的,想想令林大芳痛心。
“什么时候,大家都能吃饱饭就好了。”林大芳万分感慨地自言自语道。
一个月后,到了正月初三,公社开始举行样板戏大比拼。
初三这天,每个大队开始进行预赛,大队取前三名,初七再到公社进行最后的大比赛。
东埠大队比赛结果,林大芳唱的红灯记选段我家的表叔获得第一名,初七参加公社大比赛。
林大芳从大队部回村,身穿戏服,还化着戏妆,一条独辫子,新做的花格子上衣,在村子里村姑的映忖下,显得鹤立鸡群,楚楚迷人。
“你比当新娘那天都要漂亮几倍。”罗江水看着美不胜收的媳妇,傻乎乎地夸赞道。
村子里的后生和小丫头们追着林大芳,围绕在林大芳家门口,久久不散去。
“唱戏,唱戏。”
“来个李铁梅。”
门口的呼喊声一阵接一阵,村民们的热情达到了巅峰。
林大芳是个热闹人,人越多越有兴致。既然大家都想听她唱歌,她索性就在家门口简单搭了个戏台,然后,站上去就开唱。
四周全是村民,笑声鼓掌声不绝于耳。罗东村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