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离心

西风停住脚步,往大殿的方向望了望,又扭过头来,神色认真。

“我想向门主求一味药。”

箬君见他这副样子,也正了正神色,目光落在前面正殿铺排整齐的黄瓦上,说道:

“能让你这么紧着心的药,怕不是什么寻常药。”

“实不相瞒,我想求一枚离心丸。”

说着,西风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此时太阳正当头,强烈的光线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炙烤着他的每一寸皮肤。一滴汗顺着颌骨流下来,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滴在他有些凌乱的衣衫上,很快渗进去消失不见了。

“你等等。”

箬君听到他所求药物,有些吃惊,上前一步拉住他。

“你惹了什么麻烦,要用这物什避货?”

她的眉头拧巴着,盯着他的眼睛问,似是有些不太相信。

“不是为我。”

西风站住,看着箬君,语气温柔。

“那必得是生死相随的兄弟了。”

箬君两手抱臂站着。原本这时候,太阳在人头上,投出来的人影极短,可箬君站在那里,那截短短的黑影却刚好和西风那截重叠着。

西风低了低头,唇角溢出一抹浅浅的笑。随即,他又望着箬君笑道:

“算是吧。”

箬君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西风又迈开了大步往殿门走去,也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他过去了。

到了殿门口,箬君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拦住西风,用内力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对他说道:

“你知道你家和我家的恩怨,进去可别说错了话。”

只见西风扯了扯嘴角,浅扭过头去,附在箬君的耳畔。

“什么恩怨?华凌山的吗?”

箬君听了这话,看到他面上逗趣的坏笑,面上一红,挡在他腰前的手臂旋即转了方向,化成一记厉掌,就要往他腰腹拍去。

西风像是料到了她会有这一掌,一个灵巧的闪避,便跳到殿前的台阶上去。他扭过身来,面上却恢复了正经颜色,朝着下面的箬君点了点头,然后背了手,往殿内走去。

殿内装潢以金黄为主色,到处都悬着晶莹的琉璃坠饰。光线透过琉璃玻璃窗,播撒在殿内各处,又经各方各面折射过来,光彩相撞,映得整个大殿若白日银河。

传说,玄女门主喜好琉璃,于是在建门之初,于门内亭台楼阁各处饰以琉璃,因此外界也叫玄女门为“琉璃门”。

西风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他站在第一重琉璃门帘后面,抱拳揖了一躬。

“和融堂护法西风,求见门主。”

殿内本寂寥幽静,他陈了这句话后,竟生了些回音,在四周轻轻地回荡着。一阵风吹进殿内,引得那些琉璃挂子互相碰击,叮叮当当,清脆而有些诡秘。

他刚要抬头查看,只见一支冰棱状的飞箭穿过层层帘幕而来,直瞄准他的胸膛刺去。

西风瞳孔一缩,反应迅速,往后下了半腰做后空翻,躲过了那一箭。

“门主!”

他刚躲了这一捡,却见帘幕里螺旋状飞出几十支箭来,颜色都是透明的,方向却各不相同,最终的目标都是他。

“贼子堂下,安敢踏足我玄女之门?”

伴着这箭雨而来的,是一个威严清冷的女子声音。这阵势也随四面八方扩散开,回音相互碰撞交叠,透出强大的震慑力。

西风应接这不及预料的袭击且照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表达此来诉求。然而求人在先,他也不能真的展开了去搏杀,在这殿内左右掣肘,更加焦急万分。

“门主!”

此时,殿内又冲进来一位白衣女子。她扭头看了眼闪躲着流矢的西风,撩了素白衣衫,登时跪在殿上,双臂挺直施礼道:

“门主开恩,这位是当年曾在华凌山救过弟子性命的恩人。”

她这一句话,如同机关开关一般有用,顿时刹住了那一番凌厉致命的攻势。

西风见状,也跪在箬君的身边,抱拳道:

“救命之恩不敢当,只是小生此次来,确是有事要求门主。此事只干系我一人,也请门主将往事恩怨暂放一放。”

他说完这话,殿内又是一阵空荡荡的寥落。若是没有刚才那番激烈的打斗,这里简直就如同水晶宫殿一般梦幻。

“你们且起来吧。”

门主的声音又幽幽传来。西风和箬君对视一眼,同时站起身来。

“我玄女门在江湖行事,从来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既是曾救过箬君一命,这恩情我玄女门自会报答。只是不知,你想求什么?”

西风挺了挺腰杆,正色道:

“小生想求离心丸一枚……”

话刚说完,只听见玄女门门主哈哈大笑起。西风不解其意,抬起头往里望了望。

“求药可以,只是有几个条件。”

“门主——”

“敬请告知。”

几乎是同时的,箬君和西风同时开了口。看见西风那副全无所谓的模样,她心里更加不安,扭过来拼命地给他使眼色。只是西风仍旧意气凛然,目光坚定地看向前方,似乎那是志在必得,有或者说,无论是否有志,都要必得的。

他此时此刻,与三年之前,好像变了一个人。

“好!爽快!那我便直言相告,能不能取得,全要看你自己。”

箬君有些愣愣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西风这才扭过头来,灼灼的目光盯着她,又伸出手将她的手拿了开来。

“条件有三,说来也不难,你去采来吟风崖的万丈草与隐幽潭的白棘花,只是途中均必经红岩山,山上常年烈火焚烧,可谓第三个难题。你若是在三日内采齐了这两样仙草,我便给你离心丸,如何?”

“一言为定。”

“西风!”箬君着急道。

应下这三桩条件,西风重又站起身,“门主记得兑现你的承诺。”

语毕,帘里又是一阵大笑。

“本门主才不似你们堂主,是个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且去吧,玄女门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此恭候。”

“多谢。”他抱拳躬身道。

说完,西风又看了眼箬君。

“也多谢你了。”

箬君定定地站在那里,仰起头来看他,目光中带着一丝探寻。

“你,真的是为兄弟求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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