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铜镜里,他紧紧地搂住她,亲吻她纤细莹白的脖颈。
“凭什么。”
她双眼阖着,疏落的睫毛却不受控地轻轻颤抖。
“……我去看看姑娘……”
房外传来伍妈妈的声音,伴着嗒嗒的、急促的脚步声,往这屋子的方向踱来。
西风松开了她,没有再说什么。一步步往床边退去,目光像是黏在了她身上,不忍丢开,最后一刻才转身从窗子跳出去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伍妈妈走进来,面上露着喜色。
她对着镜子理了理衣领,又恢复了往日样态,转过身来。
“姑娘准备着吧,刚刚虎爷的小厮过来知会,晚上虎爷要来吃酒,要你去陪着。”
伍妈妈坐在桌子旁,一只手摇着那团扇,两只眼睛尖利明亮,像是映出了金山银山。
“我不去。”
花阴说道,一边偷偷瞄着伍妈妈,想多套出些话来。
“去或是不去,这可由不得姑娘。到时得罪了虎爷,我也救不了你。”
伍妈妈似是胸有成竹,见她没有改口的样子,便又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一只手细细摩挲。
花阴一把将手抽出来,力气稍有些冲,带的伍妈妈脚下不稳。
伍妈妈却没有任何恚气挂在脸上,而是继又好声好气地去桌上倒了杯清茶,端到她跟前来,说道:
“姑娘何必如此。那虎爷现在是和融堂的护法,你要是跟了他,以后进了堂子,不就能享清福去了。那时候主子高兴了,大家都能捞到好处。”
花阴冷不丁笑了一下。
她在盘算,据师姐传来的情报,这老虎早已有了妻室,想走这条路进和融堂,恐怕是不可能。
伍妈妈这时耷拉了脸,将那瓷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溅出些茶来。
“不管姑娘同意与否,过会儿都会有人来伺候你沐浴更衣。我话撂在这,这天下就没有我做不成的生意!”
说完,便气冲冲地甩门而去了。
窗外,一阵风吹来,不知从何处裹了几片花瓣,正落在梳妆台上。
花阴走过去,用纤细的手指捏起一片,放在手心端详着。
仅这几天风云变幻,先前的棋局早已打乱,却又横生出许多路径。
她轻轻吹了口气,那片花瓣在空中盘旋着,飘出了窗户。
倒不如,趁着这风,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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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酉时,她已基本梳洗完毕。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
她忽而想起小时候,偷偷去村后头那片桃园里偷桃子吃,却得了风疹。刚啃上几口,脸上、脖子上、胳膊上便发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奇痒难耐,甚至呼吸起来都有些困难。自那以后,她就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桃子了。
花阴看着桌上果盘中的几颗白里透红的桃,又看了看窗外。
皎月初升,周围裹着莹白色的光晕。淡淡的银辉洒落在窗子上,却被楼下赫赫的喧嚷声扰动着。
刚拿起一只桃子咬了几口,她就开始觉得有些难受。
咚咚。
外面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棱子,接着一个稚嫩的女声传进屋里:
“姑娘,伍妈妈叫你赶紧下去,虎爷他们来了。”
胸口处迅速泛起一片红痕,伴着有些难耐的痒,又有些刺痛,但她只敢轻轻抚摸,也不敢抓挠。
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更紧促了些。
“姑娘……”
花阴感到头和脸都有些烧起来,想倒些水来喝,却只抓到了杯沿,手边一滑,那杯子“咔嚓”一声滚落在地,碎裂开来。
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急忙把门打开来。看到花阴难受无力地伏在桌上,焦急不已,跑过去问道:
“姑娘,姑娘怎么了?”
她看到花阴的正脸时惊了一跳,只见那脸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小红点,堆叠在一起,显得整张脸都肿起来,确实有些吓人。
“伍妈妈……伍妈妈不好了……”
花阴见她慌张跑了出去,抬起头,对面正是那张铜镜。她有些费力地转过身,换了背对的位子去做。
这时,伍妈妈火急火燎地进了屋子,看到她这副样子,也又惊又恐的,忙又避开几丈远,拿了团扇遮着自己半张脸,只露出那双精明的眼睛。
“你,你这是犯了什么病?怎的之前好端端的,虎爷人一来,变成了这个样子?”
花阴看着她那避犹不及的模样,站起身来,朝她走过去。
“你别过来!可别把这病传染给了我!”
说着,瞄准一个缝隙,伍妈妈便箭步冲出去,往楼下跑了。
“哎哟,真是造了孽……”
她前脚刚出去,门口的小厮立马将门关紧了,任是一阵风也吹不进来。
花阴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窗户边去。她伸出一只手,去接一捧月光。那光触碰到她的指尖,凉凉的。
这会儿,浑身上下大概都已经起了红疹,但她硬是撑着没去挠一下。
胸腔里像是烧起来,呼出的空气也十分炙热。
她靠着窗沿慢慢瘫坐在地上,手抚着胸口,慢慢地顺气。
他这会儿,大概就在楼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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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爷,哎呦!”
楼下,伍妈妈下着楼梯,急得一个不留神,脚下绊了一跤,差点磕在地上。
老虎见只有她一个人,往她身后来回搜查,也不见半个人影,上前问道: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