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西风仍是立在主厅外,只是这次不是为向堂主禀明事宜。
他似漫不经心地倚在廊柱上,目光在院中扫东扫西,没有定处。
堂内,老虎一行人正在听令,接了新任务。
如今局势,无朝无庭,大野龙蛇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和融堂虽是新近盘踞于江南的势力,根基不足,却凭借“安宁一统”四个字招揽了无数英雄豪杰。新任堂主明朔更是以宽柔抚恤闻名,其所到之处,不准许手下烧杀抢掠,广受百姓爱戴。
天上的云悠悠转转,随风浮动,将他的思绪扯远。
算起来,他来到和融堂也不过三年,却受到堂主的信任擢拔,直至今日风、虎、鹰、虫四大护法之一的位子。
三年前,他也是个地主家的贵气公子,本想着一生醉卧风花雪月,偏是生在了个战火交界的地方,家里不知何被人放了火。该抢的抢掠了去,该杀的片甲不留,待到他拜师还家,甚至连破壁残垣都没见到了。
那地方插满了西面的旗子。他无比清楚地知道,早就没有家了。
西风吸了吸鼻子,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清澈而无比坚定。
可是,偏巧遇到了她。那乱世之中漂泊无依的蓬草,如今却想要扎根生长。
他微微一笑,忽的察觉到什么动静,面色转瞬恢复如常。
只见老虎大摇大摆地从主厅里出来,还没等他过去打招呼,便吆喝道:
“兄弟是在此等我老虎喝酒?”
说完,一阵豪气的笑声,震得整个回廊四处回响。
“虎兄又接了新任务,可见堂主的器重。”
西风走过去,顺承道。
“任务不任务的,不过是求个人在其位。正经的,兄弟想好晚上哪处摆酒吗?”
老虎说着,语气有些狎昵。
西风面上仍是和和气的,摇了摇头,眼睛仍不时地在老虎身上打量着。
“虎兄可是有好地方?小弟正发愁呢。”
二人拐过廊角,来到一处林子后面。
“兄弟可知快绿阁,近日藏了位绝色美人儿?”
西风听了,心里一紧,面上佯作狐疑。“虎兄怎的知道,难不成已去过几次?”
“为兄近日里都在外寻你,哪能见过几次?只是在那石头村里,屁大的地方,美人儿倒是不少。那日你走之后,手底下的兄弟又带过来一个。那女子长得真是俊啊……”
老虎沉浸其中,不禁口水都要流出来。
“可堂主有令——”
“这会子提他作甚?这事只要明面上不戳透,堂主也不会管的。”
老虎显然有些不悦,也不再往下提酒宴的事。西风见情势不对,赶忙宽慰道:
“虎兄莫急,弟也是为兄着想,一时语出不慎——”
“你便说去是不去?”老虎打断他道。
西风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此刻若说不去,必定招致对方猜疑。且快绿阁此时也必定看守森严,硬闯救人怕是不妥。如此只能先答应下来,再从长计议。
“既如此,晚上我提了堂主赏的好酒,过去大家一同尽兴!”
他嘴上答应得爽利,这时却要赶紧脱身去,筹划晚上这场局子。
“虎兄,那小弟便先走一步,去做筹备了。”
他微微朝老虎点了点头,随后便往住处去了。
进了屋,他紧忙派了一位靠得住的手下,去老虎家中打探消息。
可恰巧今天早上,老虎的妻子去了旁县的亲戚家走亲,下午这会子也没回家来。
此时距晚上开宴顶天也只剩两个时辰,纵是快马加鞭赶回来,也还是有些悬。
西风面带急色,在屋中来回踱步。得想办法拖延些时间才好。
--
快绿阁。
花阴坐在床头,有些呆滞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蓦地,却见一个黑影往窗内一跳,不免一惊,站起身来。
看清来人后,她面色冷然道。
“别再做戏了。”
西风要走上前去,可每往前行一步,她便往后退开一步去,故作淡漠。
“我以为你相信我。”他停住脚步,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晚上的时候,那些人会过来。”西风说。
她扭了头,走到梳妆台前面。
镜子里映出他有些单薄的身影。
“你务必要尽可能拖延时间,届时,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不必。”
花阴刚说完这两个字,就被他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你别恼我。”
那个怀抱是如此温暖,又如此有力量,她叫紧紧地圈住,不觉有些恍惚。继而又感到颈间一阵轻微的刺痛,伴着柔柔的呼吸的温热。
“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