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永得到赵玉娇的提醒,当即连忙吩咐衙役跑腿去办。
因为牵扯到人命官司,看的人也越来越多。
王志永暗暗搓了搓手,看着躺下跪得笔直又颇有气势的赵玉娇,一时间隐隐感受到一种浩然正气。
他让人把手脚发软的刘瘸子押到一边去看管起来,转而问着赵玉娇道:“现在你舅父舅母转告这刘瘸子胁迫他们将你下嫁,如此你可还要告他们?”
方老二和王桂花闻言,连忙一脸祈求地望着赵玉娇。
他们已经说出赵老头的死因了,按道理赵玉娇要感谢他们的。
所以,他们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赵玉娇不会将他们往绝路上逼了。
可谁知赵玉娇当即冷笑道:“告,当然要告。”
“告其罪之一,包庇谋害我爷爷的凶手,是为共犯,有帮凶之嫌。”
“告其罪之二,对我痛下狠手,是为残害,有枉顾律法,枉顾人命之心。”
“告其罪之三,公堂之上,毁我名誉,泼我污水,有践踏律法,践踏民女之意。”
赵玉娇说完,叩首一拜。
在方老二和王桂花发蒙之际,只听外面围观的众人突然齐心拍手,大呼一声:“好!”
王志永感觉堂下跪着这个小娘子不是省油的灯,光是这番话,足以掀起众人同仇敌忾的愤慨。
他到任两年,可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为原告鼓掌欢呼,大叫告得“好”的。
他假意理了理官帽,实际上是想摸一摸自己到底出汗没有。
好在接二连三的缓冲下,他还没有失态。
王桂花不明白什么帮凶,什么残害,她只知道赵玉娇这死丫头要将他们往绝路上逼。
她若是进了大狱,她那三个娃儿怎么办?
婆婆万事不理,小叔游手好闲,到时候她的福强别说是送去念书了,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王桂花当即顾不得什么公堂体态,她一下子站起来,指着赵玉娇大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贱丫头,你当老娘是好欺负的吗?”
“我来你们赵家忙里忙外这么久,你们姐弟俩谁记着了?”
“不就是那刘瘸子起心歹毒,现在也被大老爷给治住了吗?”
“什么共犯帮凶?一开始你爷爷活得好好的,后来他死了,我们才知道是刘瘸子使的诡计?”
“现在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不了以后你们姐弟俩的事情我跟你舅舅不管了,你想嫁谁就嫁谁,谁还能拦住你不成?”
赵玉娇微微抬着头,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叫嚣的王桂花。
她那深邃的眼眸里寒意四起,挺直的背脊无声地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
王桂花被震住,公堂一片静逸,她就像一个泼妇一样,突然暴露了本来的面目。
慌张之余,她抬起头来,只见公堂上的县官大人正蹙着眉头,十分不悦地瞪视着她。
察觉自己失态,王桂花连忙跪下去道:“大人,大人,赵玉娇这丫头就是外面有了相好的,所以才怨我们把她嫁给刘瘸子。”
“求大人别听她胡言乱语,大不了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就是了。”
“啪!”惊堂木狠狠一拍,震得王桂花和方老二抖一抖身体。
“刁妇,休得猖狂。”
“你一而再再而三说赵玉娇有相好的,那相好的是何人,家住何方,姓甚名谁?”
王志永这一番怒斥下,王桂花缩了缩脖子。
她暗暗掐了方老二一下,方老二吃痛,龇牙咧嘴地呼着气,却是不敢出声。
王桂花见状,低声咒骂道:“窝囊废。”
“大人,赵玉娇相好的大半是他们村里的人,民妇亲眼看见她半夜偷偷出去幽会汉子。”
王桂花胡诌道,她就是要赵玉娇这个小贱妇身败名裂。
“亲眼?”
赵玉娇冷笑,她指着自己的头,然后再摊开自己的双手?
血痕累累的双手上,连指甲缝里都是干渴的血迹,很深,像是黑色的污泥。
“我亲耳听到,你们夫妻二人商议着要卖了我和玉宁,侵占我赵家的家产。”
“我亲眼看见你们夫妻二人合力,将我一顿狠打鲜血四溅。”
“我更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恶亲恶戚,死不悔改。”
“怎么?想反泼污水?”
“火石村总共才有十八户人家,秋收刚过,成年男子都在外务工,剩下的都是些许老弱妇孺。”
“我赵玉娇若真在村里有勾搭好的对象,直接请村长做主便是,何须偷偷摸摸?”
“我敬重你们是我赵玉娇的长辈,你们想安排我和玉宁的出路也是情理之中,可恶意骗卖,企图侵占我赵家家产,像你们这样恶毒的长辈,我赵玉娇谢绝不送。”
赵玉娇那血淋淋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慑人。
尤其是,她那双深深的瞳孔里,仿佛有死气沉沉的摄魂夺魄的煞气。
王桂花和方老二心虚地看着她那副样子,两个人卷缩在一起,拼命地摇了摇头。
“你……你胡说。”
“这分明是你自己撞的。”
方老二低吼道,可声音慌乱无力。
赵玉娇冷嗤,她死死地盯着方老二“当年你嗜赌成性,只因我爹娘不肯借你银子还债,你便怀恨在心,连他们过世你都懒得过问。”
“一个连自己亲姐姐和亲姐夫都置若罔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真正疼惜一个外甥女?”
“还有你!”赵玉娇将目光移到王桂花的身上。
她森凉的目光笼罩在王桂花的身上,然后用极其冷漠的声音道:“你明知道我爷爷的死有蹊跷,却选择隐瞒,还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刘瘸子的威逼,准备卖了我和玉宁,然后侵占赵家产业。”
“可惜苍天有眼,竟叫我没有被你们活活打死。”
王桂花心虚地缩在方老二的身后,为了防止赵玉娇跑出去告状,她确实下了狠手。
她本来想着天一亮刘瘸子就把人给带走了,谁知道竟然让赵玉娇给跑来告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