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是要结束这种痛苦，还是要撑下去，为这个叫赵玉娇的姑娘好好活着？
就在她思虑的时候，天色慢慢亮了。
微弱的晨光从小小的窗户那里透进来，她看到了周遭的一切。
这是一个被整理得很干净的柴房，堆了一捆捆劈好的干柴，还有引火的细竹条和蒿枝杆。
在她的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卷曲着，身体还是一抽一抽的。
他穿着单薄的蓝布衣衫，像只渴望温暖的小狗，软趴趴的靠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他在哭，从一开始的痛哭到啜泣再到现在的默默流泪。
她那单薄的长裤都湿了大半了，无声的悲哀在渲染着，她难以遏止地在心里叹息，知道自己如果放弃，那这个孩子只怕会必死无疑。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没有孤儿院也没有慈善机构。
这里有的是牙行，娼馆，妓院……
才九岁的孩子，在大人面前说不上什么话。
十二岁之前若是死了，那都是不能下葬的，只能将尸体丢在荒山野岭。
所以玉宁的依靠，唯独只有她。
心里钝钝地疼着，那道声音仿佛由远而近：“玉娇，帮帮我，帮帮我。”
她知道她叫玉娇，她也叫玉娇，重叠交汇的那个黑暗世界，像极了一场拉锯生死的浮桥。
玉娇闭了闭眼，知道自己不能逃避。
“玉宁，如果姐姐说，姐姐要带着你逃出去，你愿意跟着姐姐走吗？”
玉娇沉声道，她那犀利冷然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抬起头来的赵玉宁，仿佛他若是有一丝的犹豫，她便会改变主意一样。
赵玉宁已经担心害怕一晚上了，他早就想跑了，可他背不动姐姐，又不想扔下姐姐，所以只能选择留下来。
此时他听见姐姐说要带他逃，他当即连忙点了点头，然后出声道：“我个子小，可以从小窗户翻出去开门。”
玉娇点了点头，用鼓励的目光看着赵玉宁道：“小心点。”
赵玉宁一咕噜地爬起来，他搬了两捆柴垫着脚，然后爬上小窗户。
不一会，赵玉宁的身影身影消失在小窗户那里。
门锁上传来了声音，打开房门的赵玉宁快速地奔到姐姐的身边。
“姐姐，我拉你。”
赵玉宁伸出瘦长的小手，玉娇见了，心里微微有些感动。
她借助玉宁的力道站起来，然后从背后的那些干柴里找了一根勉强能够支撑她身体重量的木棍。
“我们走！”
赵玉娇艰难地跨出第一步。
山坳里的小村子安静极了，除了冷冷的秋风，便是零星的犬吠。
雾气沉沉的窄道上，赵玉娇的杵着的木棍一声一声地敲击在赵玉宁的身上。
他有些惶恐地频繁回头，脑门上渐渐有了细密的汗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也堆集着不安。
显然他在想着，如果被抓回去的后果。
玉娇蹙起眉头，她知道自己的状况很不好，说不定走着走着就晕倒了。
“玉宁，我们走小道进城。”玉娇突然停了下来。
被抓回去的结果不会好，走小道的风险很大，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玉宁突然瞪大双目，微微张着的嘴巴有些愕然。
“我……我不认识小道。”玉宁紧张道。
那个地方是爹娘丧命地方，他听许多村里人提起过，除了强盗还有恶鬼，他很害怕。
玉娇感觉玉宁扶着她的手在抖，可她还是坚定道：“我认识的，我们就走小道。”
“爹娘在天之灵会保护我们的，还有爷爷。”
“我们要去县城，我们要去击鼓鸣冤，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在全村人的眼里，他们是我们的长辈亲人，可以随意地将我嫁给赌鬼瘸子，可以把你卖掉。”
“玉宁，别怕。”
玉娇拍了拍玉宁的肩膀，她们别无选择，至少现在没有。
赵玉宁愣了愣神，他看着前面被雾气笼罩的长道，最后做了决定道：“姐姐，我们走小道。”
姐弟俩临时绕从小道往县城里赶去，小道草丛很深，荆轲遍布。
自从她们的爹娘被强盗杀了以后，这条通往县城的小路便没有人敢再走了。
整整三年的时间，姐弟俩相互扶持着，艰难地朝着县城的方向走去。
……
“啪，啪，啪，开门。”
天大亮了，还未睡够的方老二踢了踢身边的婆娘，十分不耐烦道：“是刘瘸子来了，快去开门。”
王桂花迷迷糊糊地往被子里缩，不高兴地嘟囔道：“外面好冷，我这下面可还没有穿裤子呢？”
两口子蒙着头继续睡，谁也不想起来开门。
大清早赶过来接媳妇的刘瘸子在外面等得心急，又是一阵“啪，啪，啪”的敲门声。
“开了。”
方老二吼了一句，睁开眼睛。
他伸手在被子里狠狠地掐了一把王桂花的屁股，这才啐了一口道：“还不起来看看那丫头死了没有？”
“好歹打水把她那脸上的血迹擦一擦，这要是被村里那群嚼舌根的看到，指不定又怎么编排咱们？”
“呵，卖了田地我们就走，以后又不来这鬼地方，怕什么？”王桂花冷哼道，不过还是爬起来穿衣服。
不一会，两口一起出去，一个去开门，一个去柴房。
“咯吱”一声，从门外刚刚冲进来的刘瘸子只听王桂花一震惊呼道：“当家的，那死丫头和小兔崽子跑了。”
王桂花从柴房里跑出来，一脸惶恐。
这个时候，刘瘸子目露凶光地瞪了一眼方老二和王桂花，不肯信地往前挪步。
他走路虽然瘸，步子却迈得很大，不一会就走到柴房里。
只见那柴房里面有些惹眼的血迹，可却没有人。
“什么意思，你们夫妻想讹我的银子？”
“你们可别打错主意了，今天我要是带不走赵玉娇，那就别怪我找几个人来说理了。”
刘瘸子阴狠地威胁道，他就是一个地痞。
因为缺德事干多了，脚被人给打瘸了。
方老二和王桂花哪里敢惹刘瘸子这种动不动就找几个兄弟来打闷棍的老地痞，只见他们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当即道：“玉娇伤了头，肯定跑不远。”
“你在这里等着，我们这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