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寿心中也颇不是滋味，只能静静地站在她身旁，沉默不言。
要是说她一开始还打算听从义父所言，换一副平平无奇的容颜，从此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百姓。
但经历这一遭以后，她对“活着”这个词，有了新的考虑。
此时，那个引弓救她于危难之中的男子的一番话，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对！她不能再这么软弱无能，用这种隐姓埋名的办法来苟活于世上！
她必须强大起来，才能在这个乱世站稳脚步，才能为那些因她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
于是，她径直走到桌子旁边，把刚才画好的画像尽数撕毁。
洪天寿以为她经受不住连翻打击，开始自暴自弃起来，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试图阻止她，”这些事本就不是你的错，你何故偏要这般作践自己？”
李云裳却只是淡淡地说，“前辈误会了，晚辈只是觉得这几张画像画得不好，所以撕毁了再画罢了。”
“更何况晚辈如今才真正知道自己将来该走什么路，绝不会自暴自弃的。”
洪天寿见李云裳不像说假话的样子，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李云裳把自己关在竹庐里，废寝忘餐地研究她想要的面容。
眉不入鬓？改！
双眸无神？改！
也不知道废掉了多少张草纸，五天后，她成功绘制出满意的肖像。
第二天天刚微亮，李云裳便迫不及待地把那张肖像捧到了洪天寿面前，请他过目。
洪天寿打量了一眼画像上的女子，瞬间被吸引了全部目光，连桌上备好的早饭也顾不上吃。
画中人眉不画而自黑，唇不点而自红，肤白如雪，盈润如玉。
一双娇羞的桃花眼衬得粉面含春，仿佛天生媚态，妖惑众生。
朱唇微张，似笑未笑，带着极致的诱惑，真真是国色之姿，叫人过目难忘。
就连阅人无数的洪天寿，都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有如此精致的容貌，多一分则有余，减一分却不足，每一个细节都恰到好处。
这样倾国倾城的容颜，恐怕凡人不可得，除非是天仙下凡，才得以一见。
李云裳见洪天寿被画中女子所吸引，连着喊了他几声都没反应过来，她便知道她成功了一半。
良久，洪天寿才从那幅画像中回过神来。
他意识到自己被画中女子所惑，在李云裳面前失态了，只得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说，“老夫还以为你会选择一个普通人的相貌，安稳度日。”
“如今看来，你改变主意了。”
他自然知道这副容颜对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有着致命的杀伤力，所以他马上猜出了她真正的意图，就是以此作为复仇的筹码。
他自知无法劝服李云裳，只好叹了一口气，“要是当真决定今生与这副容貌相伴，那老夫现在就去准备麻沸散。”
李云裳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地说，“那就有劳前辈了。”
等到一碗麻沸散落肚，李云裳很快失去了知觉。
洪天寿依着她的面骨轮廓，先是削骨填肉，再植入蛊虫为噬，彻底改变了李云裳的骨相。
后来又对李云裳的五官做了数次细微的调整，终于让她拥有和画上女子一样倾国倾城的容貌。
望着镜中的自己，李云裳显然十分满意。
经历了这一翻脱胎换骨，李云裳甚至觉得镜中人的一颦一笑，甚至比她绘制的画中人还要美上三分。
就连洪天寿望着李云裳那精雕细琢出来的容颜，也颇为得意。
他自认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他从医生涯中最值得为人称道的“作品”，也是他的巅峰之作。
眼见李云裳这些天一直为了徐万福之死而闷闷不乐的，如今难得展颜，他故意打趣道，“怎样？这手艺还过得去吧？可还对得住你对老夫的期盼？”
此时李云裳却整了整衣妆，恭恭敬敬地朝洪天寿跪了下来，“前辈手艺高超，云裳拜服。”
“今日得蒙前辈施以援手，等到云裳大仇得报，定必为驴为马，报答前辈再造之恩。”
洪天寿受宠若惊，连忙把她拉了起来，“你是一国公主，老夫不过是一介平民，如何受得了公主的跪拜？”
李云裳却摇了摇头，“如今我不再是凉凌国的公主，也不该再唤做李云裳了。”
“往事黯淡不可追，既然前辈给了我活下去的生路，还请前辈再给我起一个新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