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寿闻言恍然大悟。
他马上想到李云裳昨夜还以为他盗取乱葬岗中的死人衣物，如今把这些肖像当成是已故之人，也不难理解。
只是他看着李云裳局促不安，支支吾吾的样子，非但没有觉得被她的言语冒犯，反而觉得她这般小心翼翼，颇有些憨态。
他笑着说，“原来你竟担心这个！”
他一边把手上的画册打开，一边对着站立一旁、手足无措的李云裳解释说，“莫怕，这些画像都是老夫早年为他人治疗时所绘制的，那些人都活得好好的，没有一个是从乱葬岗里出来的。”
李云裳却有些不信，“那......为什么他们都闭着双目？”
洪天寿说，“老夫昔日救人无数，然医术的奥妙就像深海，探之无穷。”
“还记得那个时候老夫恰好在研究脸上穴位的针灸之法，这些人都是自愿来为老夫所用。”
“当时老夫觉得他们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施针，有些不好下手，所以才特意嘱咐他们闭上双目，好让我专心施针，没想到竟让你误会了。”
李云裳闻言自觉错怪了洪天寿，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原是我多心了。”
洪天寿却不在意，反而催促道，“如今解释清楚了，你可有选中的？”
李云裳想着纵然这些肖像并非来源于已故之人，但让她顶着和别人一模一样的容貌，想来也有些不太妥当。
于是她鼓起勇气，问出了一个大胆的问题，“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晚辈不想和他人共用一张脸，前辈可有其他办法？”
洪天寿闻言微微皱眉，“凭空作图，这大概不好办。”
李云裳马上接话，“要是晚辈能绘制出来想要的容貌，那前辈可否愿意试上一试？”
洪天寿对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便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事先说明，要是到时候做不出你想要的效果，你也莫要怨我就是了。”
李云裳马上回道，“前辈言重了，此事本就是逆天而为，是我强要为之，一切后果，自当承担，与人无尤。”
“只是晚辈当下尚有一桩心事未了，请求前辈允许晚辈外出半天，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入黑之前便能回来。”
洪天寿看出了她的心思，便直接把话挑明，“你一个人出去不妥，徐公的尸首我会想办法收殓，你好好待在竹庐，莫要犯糊涂。”
李云裳却说，“晚辈不仅担心义父曝尸荒野，还担心经过此事，恐怕会祸及义父的侄子一家，想去给他报个信，好让他有所提防。”
洪天寿不愿她冒险，始终不肯松口，“这件事交给老夫去办就好，你安心在药庐绘制画像，要是再出什么娄子，只怕谁也护不住你了。”
李云裳知道洪天寿所言都是为她着想，只能答应听从他的话，一步也不踏出药庐。
由于事关人命，洪天寿也不敢耽搁，说完这些话便出发去寻徐万福的侄子去了。
独自一人留在竹庐的李云裳虽说无心作画，但为了不耽搁时间，只能勉为其难地画了几幅她自觉是中人之姿的相貌。
好不容易盼到洪天寿回来了，他的脸色却十分凝重。
李云裳察觉到洪天寿有些不对劲，连忙迎了上去，“前辈？找到义父侄子了吗？”
洪天寿的神情有些古怪，只见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把侄子一家已经被灭口，尸体还被悬挂于城墙之上的真相告知。
就连徐万福的尸体碎块，也尽数被野狼所啃食，等到洪天寿赶到过去时，现场除了几块衣服碎布以外，只留下早已干涸的血迹。
李云裳等了半天，却等来了这个消息，顿时有如天雷轰顶，无力地跌倒在地。
她自言自语道，“我无心害人，为什么偏偏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我而命丧黄泉。”
“他们何其无辜！我何其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