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子还没好全，如今衣衫又湿透了，奴婢侍候姑娘更衣吧，免得风寒入体，更难痊愈。”
风兰的语气明明异常温柔，但李云裳却听出她话中的不容拒绝。
此时正值寒冬腊月，李云裳早就被冷得嘴唇发紫，加上数天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
而且当她靠近房门的时候便已察觉门外人影憧憧，想必门外也不乏护院侍从之流。
要想逃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一想起自己有负母妃所托，一腔冤屈无处可诉，李云裳深感悲怆，一时红了眼睛。
“姑娘可是想家了？”
风兰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见她落泪，便好言相劝，“姑娘莫怕，我家公子虽然嘴上没半句好话，但面冷心热，并不是什么坏人。”
本就心事重重的李云裳被她的话所触动，不经意抬眸发现她一身粉衣竟有些污脏了，大概是刚才自己用力推攘，把她推倒在地上所致。
她有些愧疚，良久才吐出一句，“对不起，叫你为难了。”
风兰并不在意，反而一笑置之，“不过一套衣衫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反倒是姑娘脸上伤得这般重，大概遇到很可怕的事吧。”
李云裳被她这么一说，连忙低下头，“吓着你了吧？”
风兰摇摇头，“一定很疼吧？”
疼？身体发肤上的疼痛怎么比得上亲眼目睹至亲所爱在自己面前消亡，那种锥心之疼？
李云裳苦笑一声，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风兰见她稍稍放下戒心，便指了指床榻旁边的小桌，“那边有上好的创伤膏药，是公子特意让府里调制的，等换好一身干净衣裳，奴婢再给姑娘上药吧。”
李云裳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眼中流露绝望之意，“将死之人，何须用药？”
风兰见她这般颓唐，一下子来气了，“姑娘此言差矣，蝼蚁尚且偷生，姑娘如今不过一时困顿，难保日后没有展翅高飞之时。”
李云裳只当她这些话出于善心，心中不免感激。
风兰取来一套月白衣裙替她换上，又让小厨房的人送来几碟清粥小菜，摆到了李云裳面前。
“大夫说你如今的身子不宜用大荤，对你脸上的伤口不利，姑且用些清粥填填肚子吧。”
李云裳迟疑了一下，想着既然已经没有比眼下更差的情况了，不妨既来之则安之，先填饱独自再说。
一顿饱餐以后，李云裳用上了特调的药膏，冰冰凉凉的感觉果真让她脸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全然不觉风兰掩门而去。
“公子，是我。”深夜时分，风兰来到李偌之的房门前面。
“进来吧。”
她推门而入，看到她的主子正在烛火之下拭擦着长剑，剑锋锐利，折射出瘆人的光。
风兰对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反而无比自然地走到他跟前，向他伸出了手，“还是让奴婢来吧。”
李偌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把剑递给了她，反而随手把剑放到桌上，“她睡了？”
风兰讪讪地把落空的手收回来，“涂了公子的药，她睡得很沉。”
李偌之点了点头，“等她身体养好了，给她一些盘缠，让她继续上路。”
风兰闻言有些急了，“如今缉拿公主的消息已经广告天下，想要寻获她的人多不胜数。既然我们已经得手，为何还要放她离去？”
“再说了，一开始公子不是打算用她来换取大梁国和凉凌国的交好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风兰跟随李偌之多年，对他的能力和抱负一直看在眼中，如今见他骤然改变计划，颇为不解。
虽然她也替李云裳的遭遇感到可惜，但相较起大梁国万千无辜的子民，她更看重后者。
“风兰啊，你说我们算准了时间，在途径姜国之地候着李云裳，为得到底是什么？”
烛光下李偌之眉间似有化不开的愁态，“我们把李云裳送回凉凌国，的确能得到一时半刻的苟延残喘，但一段时间以后呢？”
“所以，与其在凉凌国脚下俯首称臣，过着仰人鼻息的生活，还不如放任李云裳越过大梁国，到达姜国。”
“要是能因此挑起姜国和凉凌国之间的战事，到时候两败俱伤，兵力大减，岂不是正好减轻了这两个大国对大梁国的压迫？”
此计一成，大梁国正好渔翁得利，趁着这个时间休养生息，发展兵力。
因此这李云裳是断然不能落在凉凌国手上。
他不仅要救她，还要护送她到姜国，让她得以成为搅动天下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