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窈走后，春华殿又陷入了一片寂静，陆景安看着眼前的红烛，烛火晃眼，他轻轻的捻去一些火芯，手上染了黑色的烛芯，他轻轻吹了吹，是有些烫，不过还好。
“陛下，若是你喜欢......”
翠羽从后屋走了出来，刚刚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陆景安回头，怀着深意看向了翠羽，他的眼睛像幽深的黑潭，饶是翠羽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她还是有些捉摸不透。
“翠羽，你说呢，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去青衫侯府的？”
翠羽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奴婢知道，陛下总不会输给一个臣子的。”
翠羽的话意有所指，她看着如今的陆景安，只觉得心头绞痛，或许这么多年，她总是愿意默默的陪伴他，这样的陪伴成了习惯，所以他未曾发觉。
翠羽默默，她不记得什么时候起，陆景安早已心有所属，她只记得，当年在陆景安去了燕州后，她流落在街头被人欺负，陆景安花重金将她买下，教她读书写字，她并不知道陆景安何时有的心上人，只是在她发觉自己爱上陆景安的时候，他的心早已被别人填满。
她想，罢了，自己终归是配不上陆景安的，只要能默默的陪着他就好了，直到后来回了京都，翠羽方才从点点滴滴中发现，陆景安喜欢的人，竟然是皇后温舒窈，她有些吃惊，甚至觉得，温舒窈比之自己，更配不上陆景安，可是感情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控制自己的感情，更不会要求别人控制，所以，她本不恨温舒窈的。
只是不恨归不恨，说到底，她还是讨厌她的。
温舒窈从春华殿回来后，便着问月去收拾东西准备去青衫侯府小住，外头忽然传来清锁的声音：“娘娘，薛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温舒窈手上一顿，薛华为何会请她有事？她捉摸不透。
随着清锁，不过两三步，便到了重华宫的主殿。
里面的人，几乎被遣散了，只剩薛华和清锁，还有一个小太监模样的，站在那里。
“见过娘娘。”
温舒窈福身。
“起来吧。”
薛华示意，清锁将她扶起。
“听闻，你要去裴家小住？”
薛华愣了愣：“真是难为你了。”
“什么？”温舒窈一瞬有些诧异，薛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她实在想不通。
随后，薛华指了指身后的小太监：“你让他陪你去吧，好歹身边有个人照应。”
温舒窈随着薛华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他上前一步，福身做礼：“见过娘娘。”
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还有些似曾相识，温舒窈一惊，抬头一看，是那日温楼死后，替温楼送信的小太监。
“你是谁？”
温舒窈皱眉问道，诚如那日，翠羽所说，这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是谁。
“奴才，燕无计。”
燕无计？温舒窈想了想，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之前温楼似乎提起过。
对于这个人，温舒窈总觉得他的眼睛似乎像把刀一样，能精准的扎在别人的胸口上，他看上去是一个小太监，可他知道的东西，却又似乎很多。
“奴才怎么知道的，娘娘不必关心，只是奴才知道，娘娘需要奴才。”
“哦？”
温舒窈挑眉，一瞬来了兴致。
“温大人临去时，托付奴才照顾好娘娘，奴才手温大人救命之恩，所以一定会照顾好娘娘。”
燕无计低头回话。
“本宫不需要你照顾。”
温舒窈皱眉。
“娘娘需要。”
他声音很轻，却砸在了温舒窈的心头。
“啊蕴。”薛华开口道“你知道，裴月白的父亲，便是因为你而去的，当年你派裴月白待一千轻骑，所以裴月白的父亲才会图学身亡，你知道的，裴月白，应该恨毒了你。”
薛华叹了口气：“燕无计是温楼当年的心腹，好歹会些武功，你让他跟着，我也放心些。”
薛华就如同一个母亲，在无微不至的关心着自己的女儿，温舒窈心头一动，她不知为何，薛华竟会这样的关心自己，或许是因为温楼。
她又想起温楼临终的嘱托，让她照顾好薛华。
她知道，温楼和薛华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事。
薛华瞥了一眼清锁，示意她将燕无计与问月带下去，一瞬间，偌大的寝殿，便只剩下了薛华与温舒窈。
“我第一次见到温楼，实在很多年前了，我不记得是什么日子，只是我能想起来，那天的阳光很好。”
薛华如是说。
“那天，我从学堂的窗户看见在外面的他，他正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我不觉得偷学可耻，我只是觉得，他的模样实在可爱。”
“自此之后，我便成了他的第一个老师，教他念书，可惜，我们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后来他入宫了，我们便再无音讯，直到我在家里的逼迫下，成了昭废帝的皇后。”
薛华顿了顿，眼里充斥着一种落寞，不甘。
“我又遇见了他。”薛华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焕发了光彩。
“所以当年义父废了昭废帝，是为了你么？”
听着薛华的讲述，温舒窈不免怀疑。
“不是。”她顿了顿“昭废帝本就无能，在我未入宫前，便风流天下，儿女数不胜数，可是为了家族，我没办法，只能嫁给他，却是因为嫁给他，我与温楼重逢了。”
薛华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们都说，温楼是大召的罪人，可我从来不相信这些的。”
“我只相信他。”
薛华的声音如同古墓流淌出的哀怨凄清的女鬼的绝唱：“可惜他死了。”
说罢，薛华拉住了温舒窈的手：“你是他的义女，所以，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燕无计书温楼的人，很早之前就是了，跟了温楼许多年，温楼死后，他便来跟我了，你可以对他放心的。”
说罢，薛华捏了捏眉心：“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想一想，没关系，我......”
温舒窈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我会带燕无计去的。”
“义父在临终前托我照顾好你，我会相信你的。”
说罢，她走了出去，看着一旁的燕无计：“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