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千结

“当初,命我带一千轻骑平定西夷时,是舒望不管不顾,出城同我共赴沙场的,如此恩情,毕生难忘。若不是你背信弃义,如今,站在我身边的人,应该是你,或许不会有皇后般的尊荣,但绝不至于没命。”

“你不敢杀我。”

温舒窈平静的看着裴月白,她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为何会与自己昔日的恋人连成一线,更不知为何,自己的姐姐会成为陆景安的内应。

尽管内心已经害怕到了几点,声音却没有一丝颤抖,因为她明白,如今她再不似从前那个呼奴携婢,有着温楼做靠山的皇后了,她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随时会成为裴月白的刀下亡魂。

“什么?”

裴月白明显错愕,眼里涌出怒火,仿佛是被人猜透心思,自己又偏要证明一番,加重音调:“什么?”

裴月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兀的将佩剑抽出,架在温舒窈的脖子上:“你说我敢不敢?!”

剑锋出奇的寒凉,就像是数九寒天的冰块,重重包围着,让人喘不过气。银色的剑闪着幽微的光芒,正巧倒映出温舒窈的眼睛,狭长而又美丽,她的眼睛,偏生就是狐媚惑主的样子。

“你裴月白,不敢杀我。”温舒窈坚定的,将刚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因为我手上握有玉玺。”

温舒窈将雪白的脖颈往剑锋上靠了靠,剑锋带出了丝丝血珠,就像是雨后屋檐上的积水,接连不断的往下流。

“你随陆景安起兵,打的旗号是清君侧,正朝纲。”温舒窈说道。

“可若陆景安想要当皇帝,就必须有陆景棠的退位诏书,否则,他便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今他攻入金陵,难道先帝其余子嗣,就没有想浑水摸鱼,黄雀在后的吗?如今只怕陆景安元气大伤,杯弓蛇影,稍有风吹草动,也会如惊弓之鸟一般,无所适从吧。”

温舒窈狎笑的望着裴月白,刚刚的话,就如同一柄利剑,正中这场宫变的要害。裴月白看着眼前的女人,巧笑嫣然,竟比初见的懵懂更美上几分,只是全不似当年那般,任性明媚,就像一团火一样,燃的轰轰烈烈,自在畅意,反是多了几分深宫夫人的谋划与算计。

裴月白眼中的光亮,一瞬间黯淡下去,他并不恨他,哪怕如今他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沾沾自喜,他都希望眼前的女人用当初最赤诚骄傲的话回应他,可如今,他得到的不过是一个游刃有余,甚至带着一丝虚伪的温舒窈。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还流。

“玉玺在哪?”

裴月白的剑深了两寸,血珠再一次渗了出来,温舒窈想起了当年,似乎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她不小心割破了手指,裴月白差点将城中所有的药铺都翻过来,可如今相看两厌,纵然她如此,裴月白也不会心疼半分的。

还凤殿弥漫着一股腥味,慢慢的在人的鼻腔中打转,这样的味道真是作呕。

“我不会告诉你的。”温舒窈怔怔的看着他,回答:“除非,你叫陆景安来跟我谈。”

陆景安是个聪明人,即便抓了温楼,也不会就地正法,至少也应该三堂会审,百官垂视,罗列一长串有的没的的罪名,最后下旨,为正朝纲而将宦官处以极刑,再昭他的明明之德,功败垂成,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所以,温舒窈猜测,温楼如今,应该被关在哪里,她必须先找到温楼,再做打算。

看着怒火中烧的裴月白,温舒窈扬了扬眉头。

她知道,在这场宫闱的叛乱中,没有赢家,就譬如此刻,裴月白不敢杀她,即便是大权在握的陆景安,也得为了玉玺和诏书,对温舒窈俯首。

“好。”裴月白此刻出奇的静默,慢慢的吐出一个字,他收起带着寒光的剑气,血珠随着剑锋甩了出去,溅到了地上,古楼兰进宫的羊绒白毯,瞬间染成了暗红。

温舒窈长舒一口气,裴月白再次向她妥协了。

裴月白转身,摇摇晃晃的走到还凤殿的门口,在红楠木的门前停了停,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

“温舒窈,当年是你做错了事,就应该承担这样的后果,若是当初……”

裴月白自顾自的说道,却忽的戛然而止,喃喃道:“没有当初了……”

温舒窈不知为何,他说了这样的话,有那么一瞬,她失了魂。直到身后的问月颤颤巍巍的推了推她,她方才如梦初醒。

大约是傍晚了,风透过半开的小窗吹进来,跟着被吹进来的,还有夕阳的余晖,如同粼粼的波光,撒在羊绒毯上,橙色与红色交相辉映,染红了原本老旧的羊绒毯,一瞬间,这个死气沉沉的屋子也出现了生意,似有闹市初生的烟火与鼎沸的人声,生机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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