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别后

大召的皇帝都是傀儡。

这算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情,从昭明帝始宠信宦官,便已有了乱政之相。

而当时宦官之首温楼,更算得上是旷古奇闻,断了病秧子昭孝帝的药,将他囚禁在上阳宫,还没等他咽气,便大兴国丧,扶持他已经成年的四皇子昭废帝登基。

昭废帝屁股还没坐热,便想着除去温楼,可惜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温楼直逼还凤殿,请昭废帝的皇后薛华拟旨,在昭废帝的退位文书上盖了玉玺,并立了昭废帝的十子,也就是如今的昭文帝登基。

昭文帝是个傻子,温楼此举,不过司马昭之心。

昭文帝登基,温楼匆匆将自己的义女温舒窈送进皇宫,做了中宫皇后,至此,大召的后宫前朝,就像是两块核桃,被温氏盘在手里。

“娘娘,娘娘,不好了。”温舒窈看着外头的天,蓝的发绿,还有几缕清云飘着,她拿着木梳顺着自己的头发,云淡风轻。

问月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娘娘,叛军围城,娘娘快逃吧。”

“问月,你先走吧。”

温舒窈放下木梳,看着满头大汗的问月,问月是自小服侍她的,同她一般的年纪,却很是机灵。

“我走不掉的。”温舒窈看着问月道。

这场宫变闹得沸反盈天,凌王的军队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温楼毫无还手之力,她心里知道,此时此刻,义父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下一个,便应该是她了。

兀的,门被推开,男人沐浴着阳光走来,就像是雪山之巅的白莲,耀眼的让人不忍移目。

只是,他好像瘦了一些。

“温舒窈,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吧。”

裴月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昔日,他曾经这个女人捧在手心,即便她说,她是温楼的义女都不忍苛责,可如今,相顾无言,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

“当初,你一纸诏书,将我贬斥三千里至西河边陲之境,让我带着一千轻骑灭西夷蛮族,我父亲因此病死,你可曾想过,我还能活着回来?”

“我原本是想,你应该死在外面的。”

温舒窈无奈的笑了笑,神色却出奇的平静,甚至将细长白净的脖颈往他的锋刃上靠了靠。

“温舒窈!”他大怒,赤眉红眼的叫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让人嫌恶。”

如今正是三月,已经是春花渐醒的时候,江南少雨,阳光从洞开的大门透了进来,照着万千红瓦白墙,还有这皇宫禁苑的每一出芳草,屋里十分亮堂,温舒窈穿过阳光,还是能看清他的模样,沐浴在阳光下,却又那样不真切。

“当年,我们约好的,在南桥的码头离开,你为了皇权富贵,弃我于不顾,害我苦候,那时的你,可有一丝良心?”裴月白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萎靡,却又似乎充满希冀。

望着熟悉的脸庞,温舒窈很想上前摸一摸,就像这些年在深宫中的苦思,如秋叶静落于水中,涟漪乱起,却不成波澜。

只是木已成舟,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实,他能活着,不就是她当初所求么,又何须再横生枝节,无谓藕断丝连。

“没有。”温舒窈狠了狠心,回答的平静“天家富贵,一呼百应,你以为,是你的真心便可换的?”

温舒窈歪头一笑,那样额云淡风轻,就像是夕阳西下时四合的天野,带着斑斓的色彩,却情谊激起了裴月白心中的怒气。

“温舒窈!”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或许是真的生气了。

温舒窈如是想。

两人静默良久,外头的喧闹声渐消,静的,只剩下这个屋子里两个相对的人。

直到一声娇软的女声,如黄莺般清脆,打破了屋内的平静。

“月白,你怎么在这?”

女人一声藕粉的素纱春衫,如同空谷幽兰般,她款步而来,温舒窈看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有些吃惊。

“长姐?”

温舒窈下意识失声。

“妹妹,多年不见了。”温舒望笑出了声,眼角眉梢,明媚如斯。

温舒窈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这个姐姐,是在封后大典那天,温舒望避开人群,带着审视的看着温舒窈道:“原本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应该是我。”

话说的平静,可却夹杂着恨意。

“温楼虽姓属我温氏,可宦官专权,实是霍乱之相,我虽为温家后嗣,却应以天下人为重。”

温舒望看着她,言辞恳切,眼角流露出凄婉与哀伤,如同一团薄雾,让人忍不住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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