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珏再次被晃了一下眼睛。
他忍不住心中感慨，到底是自家妹妹，就是漂亮又听话，要是他们小妹也愿意这么听话，别一天到晚瞎闹腾……
算了，祈祷这个不如祈祷大哥别又回去撕书好。
他随意的点了点头，正打算开口，忽然见到一个低着头扣着肩，一步一步挪过来的小身板。
周文珏脸色瞬间耷拉下去，扔下一句不咸不淡的‘你记住就好’，接着转身离开。
那速度活像在避什么瘟神。
周秋玥疑惑，回头就被不声不响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小姑娘手颤抖了一下，嗓子憋出了一句细细的声音：“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周秋玥叹气，忽然觉得眼前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来周府以后，她统共就没见过几个这么大的小丫头……她想起来了！
“你是那天在族学门口被大哥哥欺负的那个——”
意识到直接说出来估计会戳到别人伤心事，周秋玥连忙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是你呀，有什么事找我吗？”
“……”小姑娘颤抖了一下，半晌才缓缓说道，“六、六姐姐，先生让我们一起去找他学三字经……”
周秋玥回想了一下赵海阔的原话，‘下午申时与七小姐一同来找我’。
她恍然大悟：“你是七妹妹啊！”
周妩点点头，声音小小的：“六姐姐，我叫周妩。”
“叫我秋玥姐就可以啦。”
周秋玥打量着周妩，头大身子瘦，一副重度营养不良的模样，一看就是被周夫人折磨惨了，没有亲人在身边照顾，谁知道周夫人派去的人会怎么对她。
说起来，那天周文珝也在欺负她，周秋玥忍不住询问：“大哥哥那天为什么欺负你啊？”
周妩盯着脚尖，双手紧紧的握着手帕：“大哥哥以为……我把五姐姐推下台阶了……不是我，是五姐姐自己掉下去的……”
那这不就是个误会吗？
不过周文珝那个暴脾气，跟他解释他大概率也不会听，周秋玥憋着气：“他要是再敢找你麻烦，你就直接去找先生，我看先生不是不明是非的人，实在不行，你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告到祖父面前去。”
周妩的头微微抬起，黑亮的瞳孔从发丝后面盯着周秋玥，好半天才缓缓地回了一个‘好’。
周秋玥收拾完自己的小背包，转身拉住周妩：“我们现在就去找先生吗？先生不是说申时再去。”
周妩盯着两人相握的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等到周秋玥又追问了一遍，她才抿着唇说道：“先生那里可以用热的午膳……回去，妈妈说只有冷的了。”
周秋玥一惊。
居然连口热饭都不给人吃，这简直是虐待儿童！
本来还以为自己够惨了，结果别人过的还比自己惨一百倍……罪过罪过。
周秋玥热情的拉着周妩：“走啊走啊，上我院子用膳去！”
周妩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周秋玥拉着往外面跑去。
她愣愣地看着周秋玥的头发，中午阳光正好，斜斜的打在周秋玥的头发上，发丝仿佛都在发光。
她鬓边银色的小钗是小铃铛的样式，随着跑动会发出细碎的叮铃声，身上的衣服颜色鲜亮又干净，脚下还穿着一双雪白的新鞋。
真好呢，是……过的很好的六姐姐呢。
周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灰扑扑的，甚至侧边还有一个补丁。
很丑，但这是她唯一一双鞋了。
周夫人为了面上好看，偶尔也会发善心的给她做两套衣服，但是鞋和首饰这种细枝末节就不会记得了。
这双鞋还是奶嬷嬷去年给她的，奶嬷嬷说是自家小孩的不要了，心疼她就拿来给她穿了。
但是小孩子长得快，这双鞋她去年穿就有些勉强，今年已经小到磨的脚走路都疼，只能小步小步挪动。
她去找奶嬷嬷，奶嬷嬷说家里今年没有多余的鞋，只能去问问夫人有没有办法。
六姐姐跑的这般大步，想必鞋一定是合脚的。
真好啊……
两人绕过学堂，往来时的方向走着，周府有额外的侧门供别人出入，但是族学进出只有这一个口。
因为先前耽搁了一会儿，这个点人基本都走光了。
两人踏上走廊，周秋玥看周妩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有心逗她说话：“妩儿妹妹你看，池子里的荷花结花苞了！”
小孩子年纪轻轻的，这么寡言少语，别给憋出病来了。
周秋玥顶着一张娃娃脸，流露出了几分满是慈爱的忧心忡忡。
周妩下意识的顺着周秋玥手指的方向看去，波光粼粼的水面摇曳着几朵荷花，花苞上还立着蜻蜓。
“夏天要到了……”她呢喃自语。
周秋玥点点头，笑着接道：“我看你这裙子也太素了，今天去我那，我让姨娘翻几条漂亮的新裙子给你。”
刚才她就注意到了，周妩的裙边和衣领全是油渍污点，可见衣服都没人好好洗。
要不还是和姨娘商量一下，把人接过来照顾一下？反正周夫人已经视她们为眼中钉肉中刺，多一个小可怜也不会有啥。
“……谢谢……”
周妩太小声了，周秋玥凑近了一些：“你说什么？”
“我说，”周妩抬起头，周秋玥第一次看清了这个七妹妹的长相，大大的桃花眼温柔而多情，是带着些许艳丽的美。
“谢谢六姐姐，但是不用了。”
只要你消失，就是对我的最大帮助了。
“什么——”
周秋玥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肩膀传来一股大力，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