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镇屏篇

陆迢昨日没有睡好,夜里总觉得脸蛋瘙痒,像狗尾巴草在给她挠痒痒。

陆迢在马车上已经哈欠连天,但山路颠簸又睡得不踏实,只得懒懒地靠在涂以止身旁。

“吁!”随着马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剧烈抖动了下,陆迢栽进了涂以止怀里,涂以止稳稳托住陆迢,皱了皱眉头望向前方的帘布,示意陆迢上前查看。

陆迢清醒了些,挣扎着起来,掀开帘布之际,听见车夫操着浓重的口音骂道:“不长眼的讨饭佬,你知道拦得是哪位官人吗?拿你全家脑袋都得罪不起!”

陆迢拦下车夫,看见马下一位妇人衣着褴褛,背上用背带捆着一个约摸一岁左右的婴孩。

妇人头发枯燥凌乱,身上布满黑垢,嘴唇干裂,背上的孩子也与她一样,都是灰灰旧旧的模样,只剩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乱转,歪着头看陆迢。

“打搅官人,舔着脸求官人施着吃食,实在饿得受不住了!”妇人站在马车下,头埋得低低的,一双手巴巴地举到陆迢身前。

陆迢从怀里掏出两个炊饼,又摸出几文铜钱,道:“嫂子,你快些归家吧,路边黄土尘大,孩子受不住。”

妇人接过铜钱连连道谢,退至路边,目送他们马车离开。

车越往前走,陆迢见到的景象越荒凉。

庄稼地里萧萧条条,路过所见男女老少,都神情麻木,衣物灰旧。

地里均不见劳力,在路边随处可见搭起的棚子,棚上挂些漂亮布匹,男人女人们就大喇喇地靠在椅子上,任路过的旅客挑选。

“陆大人,前面就到镇屏了,我们今晚在哪里过夜?”马夫问陆迢。

“田大哥,去镇屏县令府吧,我去拜见拜见。”陆迢答。

“得嘞!”马夫扬鞭,想快些驶离这黄土漫天的乡道。

陆迢到达县令府时已是深夜。

府门亦是破败,四周店铺不多,都是卖些米面,衣物布匹之类,与渊城的繁华不可相比。

门口的灯笼极其昏暗,好像下一秒就要油尽灯枯。

陆迢与涂以止下了马车,涂以止环顾四周质疑道:“这是县令府?”

陆迢尴尬地讪笑道:“小地方嘛,多担待一点,荀南楼和我说过的应当就是这里了。”

陆迢上前敲了三下门环,屋内许久才有动静。

“谁呀?有何贵干?”

“在下陆迢,想借宿一夜。”

门被打开,一张黝黑长须,眼窝深陷的脸映入陆迢和涂以止眼帘。

“久等久等,陆知物,荀大人已经打点过了,我是镇屏县县令方应春,快快请进!”

方应春脸上挂满了笑,毕竟这穷地方偏远闭塞,已经许久没有外人驻足了,听说这里民风彪悍,平时朝廷官员下来视察都会刻意绕开。

这可是枢密院荀大人亲自来信打点过的,自当好好接待。

“方大人,劳烦了,这位是我表哥涂公子,我们自小情谊深厚,腾出一间客房就够,实在叨扰。”陆迢像方应春解释道。

“不劳烦不劳烦,二位舟车劳顿,先垫垫肚子。”方应春十分热情。

“阿丁,去吩咐厨房重新弄些菜,这是贵客。车夫兄弟,你随着阿丁,他自会安排妥当。”方应春在大堂里招呼。

被唤作阿丁的人匆忙从一旁的厢房一边套着衣物一边打着哈欠,头发与胡须都已花白。

陆迢与涂以止踏进院内,两人对视一眼,都知今晚恐怕不太好过。

院内仅亮的两盏灯笼也形如摆设,只照亮了那一寸地。

院内的尘土并没有比黄土路边好了多少,桌椅板凳,皆附上了薄灰。

陆迢连忙拿出手绢,把凳子擦拭干净才让涂以止落座。

涂以止环顾一圈,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袍的褶皱,才偏头对陆迢说:“太晚了,没有胃口,你与他说不必劳烦了。”

陆迢点点头,去大堂找到了方应春,耳语道:“方大人不必麻烦,我们已经在来的路上吃过了,有些困怠,想早些休息了。”

方应春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失落道:“累了是得早些休息,快快拿上你们的行李,我带你们去歇息。”

他们跟着方应春进了厢房,县令府很小,厢房就在大堂旁边,对面是阿丁的厢房,旁边就是方应春的主房了。

陆迢放置好行李,随口道:“方大人,哪里有水井,我打些水来洗漱擦拭。”

“这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在这边稍等,我去叫人打水过来!”方应春掩上房门,向外走去。

陆迢为涂以止铺好床铺,仔仔细细检查了床头床尾,发现这个房间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方大人倒是个细心肠,把两张床都擦得干干净净!”陆迢感叹道。

“此地灰尘奇大,吸口气都几欲憋死。”涂以止面不改色道。

陆迢噗嗤笑了出来,这涂以止都学会开玩笑了。

“将就两天,等我们到了富庶的花都,就好过了。”陆迢安慰道。

“两天?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休整好了便尽快上路吧。”涂以止掩住鼻子,他似乎每活动一下都能看到灰尘在他周遭游荡。

大约过了一刻钟,方应春气喘吁吁地提着一桶清水进了房间,招呼道:“陆大人,涂公子,快些洗洗,早些歇息吧!明日可以晚些再起,不会有人打搅的!”

陆迢道完谢,接过水桶为涂以止打了一盆清水净手,又把水珠撒在地面上来吸附灰尘,不一会儿房间空气已经清新了许多,温度也降下去了些。

陆迢把剩下的水提出去想好好洗浴一番,突然脚下一顿,转过身来朝涂以止道:“不好,涂以止,我们明日走不了了。”

“为何?”

“我葵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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