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坤宁宫出来，正是午后。
如今快临夏了，这会子也热了起来。
红裳赶忙撑了把伞遮在了元梦珂头上。
元梦珂举起一只手，虚虚地遮住天光：“是个好天气，去看看绿夭吧。”
“是。”
*
坤宁宫内。
皇后缓缓扶着座椅把手，缓缓坐下。
身边的竹意姑姑走上前，用熟练的手法替皇后摁起了太阳穴。
动作轻柔舒缓，皇后紧绷的心情稍稍放轻松了些。
意竹姑姑轻声问道：“娘娘，决定了？”
皇后叹了口气，声音似苍老了十岁：“给本宫的时间不多了。”
意竹当年坚持自梳，这才留在了宫里，如今已经陪伴她数十年了。
宫廷深深，也就只有她还一直在了。
*
“见过公主殿下。”
元梦珂随着宫人指引一路到了绿夭住着的丫鬟所，大小品阶的宫人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免礼。”元梦珂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大家都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
然，宫规森严，无人敢动。
元梦珂也不勉强，施施然坐下了。自有年长一些的宫人将绿夭带到她跟前。
“见过公主。”绿夭按着宫规给公主行礼，规规矩矩。一月不见，绿夭瘦了些，可见宫规磨人。
元梦珂示意她起身。
绿夭抬起头来，战战兢兢地飞速看了一眼元梦珂，嗫嚅道：“谢公主。”
她也是不敢想。
这一个月过得跟做梦一样。
那日怡红楼兵荒马乱，官兵们破门而入，与强盗般查抄了怡红楼。妈妈们纷纷收拾金银细软，四处逃窜。剩下的小丫鬟就如同她一般，慌乱，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措地躲在自己的屋子里。
当然，最后谁也没逃走。
那些背着包袱的妈妈们最终还是与她在被看押在了一处。
“谁是莲心！”
她听见有个排头的问。
莲心很快便被带入一间小屋子里。
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莲心的惨叫一声大过一生，撕心裂肺。她在外头与众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脊背发凉。
还是那位年纪不大的男子，他出来后有带走了几位妈妈，绿夭瞧她们似乎都是当日伺候那位元姑娘的。
果不其然，那位年轻男子出来又问道：“是谁绿夭？”
果然要到自己了吗？绿夭面如死灰地起身：“是、是奴婢。”
“跟我来一趟吧。”
“是。”
他倒是没将自己带入那间小屋子，而是将自己带回了客栈。
“公主点名要了你，是你的福气。”她听见那男子说道。
公主？那元姑娘......真的是公主？
绿夭赶忙道：“谢公主恩典，谢......这位恩公恩典。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那男子轻笑一声：“不必称呼我为恩公，我姓程，字广奢。”
绿夭垂眸重复了一遍：“程公子。”
而后她便被送到了京中，被送入了禁宫。
这儿规矩很多，但顿顿都能吃饱。也有人欺负她，可是都看在管事嬷嬷的份上，也不敢明面上太过分，比先前在怡红楼里动辄打骂挨饿的日子好了不少。
嬷嬷说，学好了规矩，就能见到公主。
她规矩学好了，公主也来见她了。
公主还是那么美，一身说不出是什么料子制成的衣裙，流光溢彩，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子一般。她听见公主说道：“宫里住的可还习惯？”
嬷嬷教过她如何与贵人回话，她垂下头道：“奴婢习惯。”
“那你以后可想跟着本宫？”似乎是怕她有所顾虑，她听见公主又补充道：“你若是更向往宫外的生活，本宫也不拘着你，让你出宫便是。”
绿夭赶忙道：“能追随公主，是奴婢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奴婢愿一心一意伺候公主。”
元梦珂微微一笑：“那你以后便跟着本宫。绿夭这名字风尘气太重，不若以后便唤作绿罗吧。”
绿夭认下了自己的新名字：“绿罗拜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