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红裳一边整理着元梦珂的裙摆，一边道：“公主，以您的身份，得此称号，咱们可是头一份呢。今天住持看咱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元梦珂笑道：“他以前哪一回对咱们不是恭恭敬敬了？看你那小人得志的模样。”说完，伸着水葱似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红裳的额头。
红裳笑着也不躲，反而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也是。”
在江都一代，不论是皇恩厚重，还是爵位高低，他们豫亲王府都是排在头几个的，出门还真没人敢不给他们面子。
红裳继续道：“回头再把剩下的几个箱笼收拾收拾，咱们就能出发了。奴婢还没见过京都的繁华呢。”
元梦珂笑笑，并未打击她的兴奋劲，只是温声提醒：“如今咱们豫亲王府风头太盛，在京都里还是低调些好。”
“公主放心，奴婢会的。”红裳乖巧地垂下头回道。
元梦珂看着温顺的红裳，渐渐敛去笑意。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要入京了。
她幼弟年初时已被召入京做太子伴读。太子早已及冠，伴读显然就是个借口。奈何陛下口谕，违抗不得。又听闻陛下还招了其他几个宗室子弟入京伴读，安定王嫡次子及贤王庶长子皆在此列。
他们江都远离京都，豫亲王府在她父亲去世后由兄长承袭爵位，更是安守本分，未沾惹任何朝堂之争。如今圣上此举，着实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圣意难为，母亲虽是不舍，却也含泪将临哥儿送上了接他去京都的船。
若是此次入京能顺便看看临哥儿，也不算是件坏事。
希望一切顺利，陛下与太后娘娘怜惜他们姐弟，予以恩典，年底前能让她与弟弟一同回来。
就怕宫里不放人。
是质子吗？
元梦珂沉吟。
马车的车轮压过山间野路，留下两道长长的印子。
圣眷太浓，是恩宠，也是警示。
“公主，如今离王府且还远着，不如您靠着这个枕头先小作休息？”
红裳清朗的声音将元梦珂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她昨夜睡在厢房的硬板床上确实没休息好，今晨又起的早。元梦珂便没拒绝红裳的好意，倚在枕头上合眼小憩。
“公主睡了，麻烦你们驾车稳一些。”元梦珂迷迷糊糊地听着红裳轻声对着车夫说道。
……
残阳如血，遍天的红。
周围景致渐渐清晰，元梦珂透过窗柩向外看，夕阳将亭台楼阁的影子映照得错落有致，小桥流水声溪溪，假山树木高低不一，在余晖中像是披上了一层绯红色纱裙。
屋内炭火融融。
身边的摆设皆华丽厚重，是她在豫亲王府也没见过的奢侈用度。只是周围挂着条条白布，门廊上每隔一段便挂了个白灯笼——她父王去世时，府里也是这番装设。
不知道这是哪，但似乎很熟悉，仿佛她本来就住在这里。
谁去世了呢？
“公主，驸马已入殓。”一个面生的侍人走进来禀报。
眼前女子一身素服，面对正堂，正堂墙上挂着一幅字，写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素服女子浑身被一股浓浓的哀伤所笼罩，她静静地看着那副字良久，低声呢喃，“为了我元氏江山，你留不得。”
说来奇怪，她明明是在自言自语，元梦珂却听得清清楚楚。
声音似坚定又似在说服自己。
待她想再上前一步看清女子面容时，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