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前世(一)

沈槐安谨慎地环顾四周,挪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胸腹传来的剧痛险些让他再度昏死过去。

随着脑海中的记忆奔涌而来,他快速地摸清楚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景元二十四年。

呵,他又重生了。

轻车熟路。

虽然两次醒来的地点不甚相同,但每次的环境竟有些异曲同工——结满蜘蛛网的房梁,漏风的窗,摇摇晃晃的床和单薄的被褥。

第一世他励精图治,在军中摸爬滚打,凭借赫赫军功从小将一路高升,得封镇南侯。在鞑靼一战中为了迎回和亲公主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惠景帝一直对自己的胞姐被送往和亲一事而耿耿于怀,以至于登基后多次与鞑靼协商,想迎回公主。鞑靼却迟迟不愿放人,惠景帝忍无可忍,政权稳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攻打鞑靼,务必将公主接回大舜。

他领命出征。

鞑靼人性残暴,且有继婚习俗,公主已经侍奉了第三代夫君。她的第一任鞑靼丈夫年事已高且有子十一,故此去世后他的儿子们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夺嫡之战,最后两败俱伤,侥幸获胜的第四子继续纳了这位公主。谁知又过了两年,鞑靼再次爆发动乱,鞑靼首领的叔父最终将侄子斩于刀下,成为了新的首领。

这位新首领又将公主收入自己的后宫,公主以二十出头的美好年华,继续侍奉这位发秃齿豁老人。

两军交战多次,鞑靼兵力充足,又是在自己的主场作战,他们并不是十分容易。故此,经过再三斟酌,他决定领一小队夜袭大营,大军随后压阵,以前后两方夹击之势将其拿下。

那夜兵荒马乱,火光冲天,将黑夜几乎照成了白昼。

鞑靼首领刚打了胜仗,在营帐内与数名歌女军妓嬉闹,靡靡之音毫无保留地传至帐外。以至于得知大军溃败之时尚未完全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下地穿上鞋袜。

他杀进营帐时就看见一位容貌极盛的女子跌坐在地,双十年华左右,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也七零八落。她的半边脸和身子溅上了大量血污,身后烛火旺盛,暖色的光晕照在她身上,虽然狼狈,一双眼睛却清亮得令人心头一震。

手中银钗尚且滴着血,一旁的鞑靼首领早已没了生机,只脖颈上还在汩汩冒着鲜血,蜿蜒地流淌在地上。女子见来了人也只是警惕地看着眼前之人,并未作声。

沈槐安早已探查过,心知这大约就是那位陈国公主了,遂跪地道:“微臣救驾来迟,望公主速速随臣离去!”

陈国公主却没动作,只是冲他喊着:“快让你的人都走,走得远远的!”他还想继续再劝,又听见公主忽而呐呐自语自语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

疑虑才忽而从他心中升起,更大的火光直冲云霄,伴随着阵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整片鞑靼大营瞬间沦为了火海。

鞑靼老贼,竟然心狠手辣如斯,在这营地周围尽数埋下炸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被震得发晕,还想爬起来带着公主向营帐外逃去,却被一股接着一股的热浪盖过,动弹不得。

他听见公主在他耳边满怀歉意地说道:“因我之故,连累侯爷性命,梦珂愧疚难安,却又无以为报。”

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承蒙皇恩,才有了今时今日之地位。眼下之困,终究是他疏忽。他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若还有来生,臣愿将性命供奉于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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