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星朗月明,韶光院一反常态早早就落了钥,可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人影丛丛,裴大夫人暗中命人将院里每一寸都翻寻个遍都没找出丢失的首饰。
裴大夫人此刻满面怒色,浑身却酸软无力只得斜倚在罗汉榻上的软枕歇息,捏着丝帕的手捂着胸口只觉气血翻涌,六腑震荡。裴清璇和裴清珏一左一右陪在她身旁,时而踮脚向外张望时而回头留意着裴大夫人的神色状态是否有异。
若是寻常饰物丢了烂了,裴大夫人或许还不会如此在意,可今日丢的镂金镶翡翠葫芦金钗却是皇后特意赐下给裴丛瑾新婚添喜的,是整套首饰中的一件。这样的御赐物件别说丢了,便是磕着碰着都是一宗大罪。
眼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裴清璇轻声安慰道:“母亲,您先别急。方才何妈妈不是说了,今日并无外客来访,便是出去采买的婆子媳妇也是午饭前都回来了,既然并无外人,这金钗定还在府中。”
“傻孩子。”裴大夫人苦笑道:“贼人既已得手岂会藏在身边留下把柄,只怕那金钗此时已被转手不知几何,府里大大小小院落十数个,便是假山水井那更是海了去,能藏东西的地方那么多,你一句还在府里便已是如大海捞针,难以寻觅了。”
“可为何母亲不禀明祖母命人搜院,好将那贼人一网打尽?”裴清璇不解问道。
“那是因为金钗丢失的消息一旦传出韶光院外,一来定会惊动祖母父亲,二来就怕打草惊蛇,那贼人趁乱将金钗再次转移,万一转到府外那就真是石沉大海无处寻了。”裴清珏见母亲已是连说话的气都快没了,便好心接过话头解释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湘榴姐姐她们已是找了两个时辰,再没有音讯,怕是明日消息也会传到外头去的。”裴清璇不无担忧皱眉道:“母亲,女儿还是觉得金钗还在韶光院……不若待会让我们带着绿玉她们也帮忙去找?”
“你们两个姑娘年纪小,面子薄,若是遇到一些积年的老奴怕是镇不住。”裴大夫人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可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反倒是认真思考起来。
沉吟片刻她对两个女儿道:“这样吧,你们带上各自的乳母和绿玉墨染她们,同苗嫂子她一起从东边空房先搜起来,若遇到人问,便说你们下午在那玩耍丢了戴的首饰,但只有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再寻不到,我们只能禀告你们祖母,搜院!”
裴清璇她们点头答应下来,很快就带着吕、姜两位妈妈及绿玉、墨染等人加入到搜寻的队伍中。一路上,她们认真翻查了每一处角落,便是连假山落叶等边边角角都不放过,都没有找到金钗的痕迹。
裴清璇自己掌着一盏灯笼猫着腰在庭院里搜索了许久,待觉得腰疼了想要起身松一松筋骨,忽然视线落在侧前方不远处几位姨娘住的房子。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下午陪着裴大夫人收起首饰后出门,碰巧遇见了裴清瑚一蹦一跳正往裴大夫人房间的方向走去。
大家停下脚步还寒暄了几句,在得知裴清瑚是想请教裴大夫人女红后几人笑笑就分了手,之后再过不久就听到湘榴急报金钗丢失的事情。
其实裴清瑚对她来说是个很可爱的妹妹,红润的圆脸蛋上扑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总是喜欢拉着自己的衣角甜笑着唤姐姐,便是对着挑剔的裴清珊她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可裴清珏却对她这样卖乖的表现嗤之以鼻,因为春姨娘的缘故,她总觉得她那些乖巧可爱的外表下总藏着许多秘密,所以往日她总是提醒裴清璇切莫过分亲近裴清瑚。
虽然裴清璇很不想承认,可几件事串起来一想,她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她想了想,轻声唤住离她不远的裴清珏,对她比了个手势。
“你是说,东西是瑚儿拿的?”裴清珏仔细听完她的推测,心中升起了些许怀疑。
“姐姐,你也知道大哥成亲用的贵重首饰统统都收在母亲内室密柜里,寻常人等难以接近。今日里,除了咱们以外便是湘榴白妈妈她们几个出入过母亲的内室外,唯独是瑚儿她来过……”裴清璇觉得这样无端猜测很不好,可思前想后也唯独是裴清瑚最可疑了。
湘榴她们搜院子的动静也不小,连往日里深居寡出老实巴交的秦姨娘都被惊动出来探问所为何事,反倒是平日里掉根针都跟掉斤金的春姨娘却安安分分紧锁门户,装聋作哑当做无事发生,这反常举动更让人心生疑窦。
裴清璇有些艰难地开口道:“不如这样,我们就装作来去找瑚儿玩,试探一二,若真是她贪玩藏起了金钗,便叫她交出来便是了。若不是她,我们也就陪她玩上一些时候,这样既不打草惊蛇又可弄个明白。”
“好,我们这就去找瑚儿问个明白,若果真是她,哼,我定要扭着她去见母亲。”裴清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正声道。
“这……瑚儿年纪还小,便真是她干下的,许也是贪玩的缘故,我们寻回金钗大事化小不好么?”裴清璇刚想求情,就被裴清珏冰冷的目光堵了回去。
“年纪小?她年纪不小了,如今她已是六岁的姑娘,母亲也已经放话待立夏后便让她同我们一起去何娘子那上课。”裴清珏对裴清璇此刻的心软善良很不以为然,反而斩钉截铁道:“傻妹妹,我知道你是心善怕她受罚,更惹母亲厌弃。可你想想,若果真是她做的,此事更应该让母亲知晓给她一次责罚,不然她不仅不会改过自新,反倒以为是一宗寻常玩笑,日后定要闯下更大的祸事。我不管她是贪玩还是贪心,总之一旦坐实了便定是要禀明母亲了。”
裴清璇想想也觉得她说得在理,便点头同意了她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