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宴会尾声

千万盏花灯相连出灿烂星河,四方花灯相接处的高台上身姿曼妙的胡族女子面罩薄纱,身穿华丽的异族服饰翩然起舞,一串辽远悠扬的音韵自羌笛与琵琶合奏而出,伴随着舞姬们脚踝上的金铃所发出的清脆声响,为众人展现出另类的大漠风情,一曲胡旋舞叫台下众人看得如痴如醉,发出阵阵喝彩。

紫檀如意桌案上摆放着珍馐美味,金海棠杯里装着西域所进贡的葡萄美酒,御座上的皇上微微眯着眼欣赏着台上的表演,心绪却渐渐飘远。

方才南薰殿前的惊鸿一瞥,如星火般将他脑海深处的记忆唤醒,明明知道并非同一人,可那五分相似的容颜足够还是让早已寒如坚冰的内心涌起悸动。恍惚间,台上的舞姬身影渐渐汇聚模糊成记忆中那个能歌善舞的女子,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浮出一丝怀念的浅笑。

恍然间听到皇后的声音,他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只见身穿正红绣百鸟朝凰凤袍的皇后正端着一杯酒要来敬他。他们夫妻多年,有些默契不需宣之于口,像是这样大宴群臣的日子,便是他们之间再多嫌隙也不会在人前展露分毫。

“皇后,你辛苦了。”皇上单手持杯略一抬手,将一杯美酿饮下,挑眉微微笑道:“宫宴办得不错,承楷他长进不少。”

皇后与他相视而笑,嘴上越发谦恭客气道:“那也是承蒙陛下肯给他机会历练,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皇上点点头不再言语,眼光又再次落在高台上,皇后见状也移开自己的目光和注意力,将心头那股落寞苦涩压了下去。皇上的异样她都看在眼里,联想到是同早间发生在南薰殿的事情有关,她的心头就涌起一阵难堪与焦躁,连皇上夸奖长子的话都听起来是那么的敷衍。

淑贵妃从开席以来就一直透过座次间的轻纱冷眼旁观上首帝后的互动,在见到皇后眼眸间闪过一丝狠厉后,抬起手中的酒杯掩饰自己嘴角的嘲讽,她想起年少时曾读过一句“至亲至疏夫妻”,当时还不觉什么,如今瞧着帝后二人可不正是此句的最佳写照么?

微微仰头将杯中物一饮而尽,身旁的白露很快将酒杯再次斟满,她无聊地把玩着酒杯犹豫着是否要起身向皇后敬酒以示敬意,忽而听到外头忽然传来“嘭”一声爆响,紧接着便是人们吵杂的惊呼声,不由侧脸张望过去,同她一样动作还有与她对面而坐的贤贵妃及下头众嫔妃。

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划破天际,升至顶点炸开了花,璀璨的焰火瞬间将玄墨夜色撕裂开来,而后如骤雨坠落人间,人们纷纷离座如潮水般涌出游廊欣赏。

裴清璇和裴清珏她们也想去看,于是未等裴大夫人首肯,她们几个就手拉着手离座而去。一开始她们还能紧密地靠在一起,可随着人潮拥挤,她们本是牵着的手也被挤开,众人一时四散,裴清璇焦灼地穿梭在人群里大声呼喊想要找回姐姐,可喧闹的人声和烟花声将她那点微弱的声响盖得严严实实。不仅如此,由于人实在太多,依裴清璇的身高体量根本争不过与她对面而来的人潮,无论她怎么挣扎都会被人推撞开去,就在她将要被人挤到失去重心将要摔倒那一刻,忽然一双大手自背后伸来将她拉起,进而她只觉双脚一轻,被人高高举了起来。

原来是裴万竑他们几个大人留意到她们的举动,见她们被人群冲散忙赶了过来,裴从瑾找到了裴清珏,用身体隔开后头汹涌的人潮免得她受伤,裴万竑则是将裴清璇整个人抱在怀里护着她的周全。至于裴清珊和裴清琼则是被自己的父亲拉着没有被挤走。

“璇儿,看到了么?要不要再高些?”裴万竑的声音低醇温厚,极大的抚慰了快要被吓哭的裴清璇,无边的安全感将她紧紧包围。

原以为父亲会责怪她们的莽撞,可他只关心她能否看得清楚头顶绚烂的焰火,连半个字的苛责都无。她的眼角微湿,狠命点着头大声回答道:“看得清了,女儿谢过父亲。”裴万竑闻言朗声笑着,又将她抱得再高了些,而裴清珏那边也在长兄的保护下看完了整场焰火。

随着最后一道焰火落下,宴席到了尾声,君臣痛饮最后一杯佳酿,中秋宫宴落下帷幕。裴清璇等人如来时一般乘坐着马车缓缓离开皇城。折腾了大半天众人已是累到极点,可裴清璇她们却是毫无睡意,在马车上讨论起刚才皇上的几道旨意。

一则是皇上亲自为华阳长公主的长子令狐景与崔家长女崔菀意赐婚,婚期定于明年二月初三,着礼部、宗人大院及内庭司共同筹办婚礼事宜。

这桩婚事两家本就议得七七八八,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华阳长公主为表郑重,特意请自己的皇帝弟弟下旨赐婚罢了。

可第二道圣旨却是平地惊雷,直接把宫宴炸开了锅。皇上下旨,言崇文馆校书周聪之女周若蘅蕙质兰心,秀外慧中,宣其入宫随侍,封昭仪,赐号庄。

此话一出,不仅皇后及众妃嫔变了神色,连一直安心听戏取乐的太后都震惊不已。其实当今皇上的后宫对比前面几朝着实人不算多,就算他现在下旨要充盈后宫也实不为过。只是这名叫周若蘅的女子她的父亲周聪不过是从九品下的官吏,此次宫宴还是搭着宣城郡主与他夫人有些关系的份上才得以出席。至于周若蘅本人更像是石头缝里爆出来般,之前从未闻名于京cheng任何一个府邸的社交圈内。

就这样一个寂寂无名的女子,忽而被九五至尊宣入宫中,且一封就是个昭仪的位份,怎叫人不惊奇?一路上,裴清璇她想起下午自己因内急出了南薰殿后在花园见到的场景,几次三番想要张口同裴清珑她们说,可碍于马车隔音太差,唯恐叫人偷听才忍了许久。

待回到宁国公府众人四散回房,她卸了钗环才同裴清珏说出今日自己的所见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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