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姜两家议亲足足商议到接近中秋佳节才定了下来,因姜老夫人舍不得孙女早嫁,便将婚期约定在两年后,届时请司天台再择个花月佳期便可完婚。
因前两年太后身体抱恙,皇上心情一直不好,便是中秋佳节也不曾举办宫宴庆贺。难得今年太后她老人家身体好了许多,皇上龙心大悦便着大皇子并礼部、内务局共同操办宫宴。
身为宁国公及禁军统领的裴万紘及其亲眷自然是在被邀请之列,接过宫里的旨意后裴老夫人留了个心眼将传旨的何内侍留下喝茶闲聊,向他打听又哪几家要出席,可有什么要留意的。
待送走了何内侍后,她忙让春喜去请裴大夫人来议事。
裴大夫人正吩咐针线上的婆子给姑娘们赶制两三身衣裳用以赴宴,听到春喜的话忙撂下手边的事赶了过来。
一进门,裴老夫人微抬下颌示意她先在自己下首坐下,又让夏欢给她上了盅茶,亲眼看见她喝了几口才开口说道:“宫里的旨意你也是听到的,想来宫里好几年未曾举办宴席,圣上有意今年热热闹闹地办一场。方才我听何内侍的口吻,除了咱们府,像是卫国公府、定国公府、林家等都收到了旨意让女眷出席,像是我们家除了你我以外,珏儿、珑儿和璇儿都是要去的。找你来便是要同你商议这事的。”
“母亲放心,适才媳妇已是吩咐下去,让针线上的婆子从库里寻几匹好料子给孩子们做两三件衣裳赴宴,至于首饰方面,碰巧四弟妹前不久送了几套样式新颖的来,待会我让人送来给母亲您过过目可好?若是还有差的,等明日我便遣人让八宝斋的掌柜拿几套现成的送来瞧瞧,若是有得用的再添几件,想来也足够了。至于陪侍入宫的人,都是挑了各人身边最为稳重能干的去,定不会误了什么事儿,”裴大夫人以为她是问这个,便将自己的打算从从容容说了出来。
“这些穿衣打扮的事儿倒不打紧,我找你来是为了另一件事。”裴老夫人却对此毫无兴趣,只听她缓深道:“我刚才见何内侍颁旨时几次欲言又止,便才留他喝茶,从他口中倒是得知了另一件事。你也知道此次宫宴圣上是让大皇子并礼部等筹办,像是这样有规程摆在前头的宴席,只消不出什么大错就是板上钉钉的一件好差事。圣上让大皇子挑头,许是有了想要历练他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何内侍说皇后娘娘在拟选出席的贵女名单时,便有几次有意无意提到大皇子年纪也渐渐大了,想替他张罗的话来。”裴老夫人见裴大夫人目露疑惑,便知她并未反应过来,索性也不卖关子直接挑破道:“我听何内侍的意思,娘娘好几次提到了咱们家……”
“不会吧……”闻言裴大夫人没能掩饰住自己的惊讶,失色道:“若我没记错,大皇子今年快要十六了,咱们家的姑娘最大的珏儿也不过九岁,这年纪相差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可何内侍的神色却不似作假。我找你来是想给你提个醒,入宫当日你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将几个孩子看牢了,切莫让她们作出什么惹眼的行径来……还有你方才说的那些什么衣裳首饰,尽量做些款式平常的便可,切莫过于张扬叫人注意。”话语到此,裴老夫人的语气已是蒙上些许苦涩。
旁的人家兴许十分中意同皇亲攀上关系,可他们裴家却是避之则吉。无他,无非是圣心难测四个字罢了,若是今日皇上他亲自看中了裴家的姑娘要赐婚,他们是无话可说。但若是皇后或是什么其他人有了打算,对他们来说就是吉凶难料了。
裴大夫人听了像鸡啄米一样频频点头,满心满口保证自己定会寸步不离守在孩子们身边,定不会叫她们出风头或是生出事端来。
相比起有些杞人忧天的两婆媳,裴清璇她们倒是无忧无虑得很。因她们几个除了裴清珑外都是头次入宫,裴老夫人怕她们失仪闹出笑话,特意亲自请来了一位原先在宫里教导贵人宫规的老嬷嬷前来授课。
那嬷嬷姓吴,在宫里熬了几十年,从当今太后教到现在的皇后以及各宫妃嫔,实在熬到古稀干不动了,由淑贵妃求得太后懿旨放出宫来养老。出宫时,听说光太后一人的赏赐就抬了十六抬,还有皇后赐的庄子、贤贵妃送的珠宝玉器等其他受过她指点的妃嫔宫娥送的礼物,真正称得上荣养。
授课的地点依旧选在玉露馆,为的是方便姑娘们不落下何娘子这边的功课,也方便裴大夫人照料吴嬷嬷的起居。
这日,裴清璇等几人去给裴老夫人请安时恰逢吴嬷嬷并裴大夫人等几人也在裴老夫人处喝茶,这便撞上了。
今日她一身淡绿色小衫搭配鹅黄色襦裙,外搭水绿色绣淡紫菖蒲花半臂,用鹅黄色丝绦挽了双丫髻,戴了副赤金项圈配白玉平安锁上戴了一个白玉手环,就没有其他首饰了。其余姐妹亦是寻常家中打扮,并无什么不同。
按着规矩一个个行礼问安后,裴老夫人特意指着几人给吴嬷嬷介绍道:“我这几个孙女就托付给你了,若是她们有什么不对的,骂也好打板子也好,都不需顾虑我。”接着又略带严厉地嘱咐几个孩子要听话,不要惹嬷嬷生气云云。
吴嬷嬷虽已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可她精神却十分足,听到裴老夫人的话笑呵呵连连摆手道:“谁不知道当年你是最有规矩的人,你教出来的孩儿哪还能没有规矩?再者还有玉女在,做她的学生旁的不说,这学问就差不了多少。”
倒也没有推辞说不肯教,裴老夫人听她的意思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她的意思吴嬷嬷也明白无非是想几个孩子知道些宫里的轻重,别无知无畏地在宫里说错了话走错了路罢了。她原同裴老夫人有些交情在,和远在渝州的裴六老夫人更是莫逆之交,便是老得不能动也还是会来帮忙的,何况她还教得动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