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今时今日却要认回我?”裴清璇从她的怀抱挣脱开来,泪水在眼眶打转,却硬撑着不愿掉下来。她想不通,既然当年的计划执行得天衣无缝,为何时至今日大人们却要揭破?
裴七夫人闻言转开了目光没有直视她的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内心苦涩万分。如果可以,她也想这个谎言能一直演下去,哪怕是演一辈子。
从裴万成接到升迁的文书后,有些嫉妒他高升的宵小之辈就开始对他展开了调查和攻击,也不知道是谁联想起当年裴七夫人被传出生下死婴过了几日又说生了女儿的事来。
于是一些风言风语就被传开了,但大都是围绕裴万成,传说他从外头买了一个充作自己的孩子抚养,又或是他的外室所生,因生母为何氏不容,只能等瓜熟蒂落才匆忙抱了回来,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幸亏他们说来说去还暂时没有人联想到远在京cheng的宁国公府牵扯其中,不然光这一条就能治他们一个欺君之罪。也正因如此,裴六老夫人找了借口将裴清璇先一步送回来。也是为了避免更多流言影响裴万成的前途和伤害裴清璇的名声,更怕是让这些污糟话传到裴清璇的耳中,伤了她的心。
可这些裴七夫人却难以同她解释,她只能爱惜地重新将她搂进怀中,边轻轻拍打着裴清璇的身侧,边柔声半哄半劝道:“璇儿,往事已矣。你千万不要恨你娘,将你送走实属无奈之举。其实她一直想着你,念着你,将你送走大概是她今生今世最痛的事儿,你还记得你平日里爱不惜手的那对白玉蝉镇纸么,就是她送你三岁的生辰礼,还有你妆匣里那对翠玉竹节手环也是她送你的……”
裴清璇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想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平安玉锁,才明白为何当日裴大夫人要将此物送给自己,为何要强调同裴清珏的是一对的,为何每次自己出事她的反应都如此激烈。
恨吗?那是没有的,她虽然恼大人们瞒骗她的身份,可他们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和爱护却不是假的,叫她从何恨起。怨吗?估计裴大夫人的怨比她更深百倍,何况当初他们只想保住自己的命,自己又怎能怨他们。
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伸出小手怀住裴七夫人的腰,小脑袋在她身子上蹭了蹭以示自己明白了。正如裴七夫人说的往事随风,她能做的只有好好的过好每一天,何必纠缠在过往呢?就当自己从此多了一双父母,世上多了人疼爱自己吧。
接下来的事就十分水到渠成。司天台择定了良辰吉日,裴家宗祠大开,在阖家见证下,裴老夫人亲自将裴清璇的名字移写到裴万竑名下,再由裴万竑上报至宗人大院,裴清璇便正式回归到宁国公府。
因有皇帝的暗中授意,宗人大院也没过多为难裴万竑,只当做是他家里的一笔糊涂账罢了。朝中倒是有几个不开眼的,非要写奏折上表要求彻查此事,可奏折还没到皇帝的手里,他们自己却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事先弹劾了一遍。
有偷摸着去狎妓被举报了,有兄弟争产闹得不可开交打了好几轮官司的,也有后院起火妻妾相争的,总之没一个干净的。
伴随裴清璇认祖归宗,家里几个小辈的齿序也重新排了一排,裴丛瑾依旧排行老大,下头依着众人生辰年纪便是裴丛琤、丛珙、丛瑞、清珏、清琼、清珑、清珊、裴清璇及年纪最小的裴清瑚。家里兄姐自然喊她一声八妹妹,府里众人也跟着改口唤她八姑娘,她的吃穿用度一切照裴清珏的来分配。
至于住处,考虑到她年纪小,又是同裴清珏住惯了,索性就先不搬开另住,待长大些再分院。府里不是没有一些风言风语,可因裴二夫人心虚,裴大夫人又足够强势,这些苗头很快被掐灭在摇篮里,没有流传多久。裴清璇的日子并无什么不同,每日不是同姐妹们读书习字,便是一到玩耍取乐,日子过得可谓舒心。
时光飞逝,转眼入夏。六月半的风已是染上几分暑气,碰巧遇上了几场细雨,这湿气遇着热气两下一相撞,人总蔫蔫得提不起精神来。
吕妈妈见她们俩食欲不振,一脸困顿的模样,便托小厨房煮了些绿豆甜汤给她们解暑,甜汤里搁了百合莲子等物,吃起来清甜不腻最适合不过。
孩子们都爱吃甜食,裴清璇她们吃了觉得好,又让人给各姐妹送了些去,裴清璇还特意让人送了几碗到前院给裴丛瑾他们几人享用。裴丛瑾他们也很上道,见妹妹如此有心,便也趁着外出的功夫寻了如琉璃把镜等小物件回送给她。
这段日子裴清璇还忙着研究赶在酷暑前将她院里的海棠养好,除了何娘子布置的作业外,她一天有两个时辰都是围绕着那几株海棠打转,于是凌妈妈也时常被她请到鸣竹院来。
虽说已过了最好的花期,但凌妈妈寻来的树苗成色极好,加上她又上了十足的心思打理,树苗种下后成活了。见树苗活了,裴清璇打赏凌妈妈的手自然也不算软,凌妈妈得了赏银自然更加卖力誓要在入秋前养出一茬花来。
今日凌妈妈一大早领着粗使仆妇们划船在怜春池摘了新鲜的白荷和荷叶,打算配了花瓶插好就送到各人屋里去供她们赏玩。
这一轮走下来,等去到鸣竹院时已快到午饭时分,一进院门,绕开影壁就见除了裴清璇她们两姐妹外,清珑和清琼、清珊都在,几人正在树下阴凉处踢毽子玩。
自从那次花会裴清璇仗义执言后,裴清珊同她的关系缓和不少,加上这段日子何娘子的敦敦教导,她整个人的性子都平和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