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五姑太太想要拿裴清璇做人情的计谋在裴老夫人威压下彻底宣告破产，也不知她是怎么同陈夫人交代的，到底双方的面子都算保全住，关系也没说撕破。
事后裴老夫人也没对裴大夫人藏着掩着，抽空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又将裴清璇认祖归宗的话题再一次提了出来。
裴大夫人知情后气得两肋生疼，她本以为裴五姑太太打的是裴丛瑾他们几个的算盘，没想到她居然把手伸向裴清璇，真亏她也是为人父母的。也就是裴五姑太太不在她面前，不然她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动手打人。
但裴老夫人说得让孩子尽快认祖归宗的话倒是说到她心坎上了，只是该如何同裴清璇说明缘由却叫她犯了难。
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同裴七夫人先商量好再说。毕竟人家给自己养了几年女儿，从心底上她还是十分敬重感激裴七夫人的，也不能说绕开人家把女儿随随便便就认走吧。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她带着裴清珏同裴清璇一起坐着马车到了河安坊探访。
河安坊的裴宅虽不比国公府朱楼雕栏的气势，可也是红墙高院的府邸，裴七夫人又是个极有情趣的人，不论是院落里的一花一木，还是屋里的陈设摆件都是她花了十足的心思挑选搭配，整个宅邸既有北方的疏朗之风，又有江南的画意之景。
知道她们要来，裴七夫人特意早早儿就在二门处等着。一见面，妯娌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裴清璇在后头垫着脚巴巴儿看着，想要上前去喊母亲，可裴七夫人却没是一眼都没有看过来。
“母亲。”裴清璇见她不看自己一眼不免有些委屈，忍不住喊了声，眼圈登时就红了。
裴七夫人哪能不知她的心思，只是强忍着不回头，听到她的声音扭开脸含糊间应了应声。裴清璇见此委屈更甚，泪盈于睫就快哭出声来。
裴七夫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五年多来，她没有一个晚上不害怕着一天的到来。
自打裴清璇先她们一步进京，她就没睡过一日好觉，一闭眼都是她的身影，在摇床里睡觉，第一次翻身，第一次站立，第一次喊娘，第一次摔跤，受了委屈抱着自己哭，摘了花巴巴儿送到自己手里，无数个关于裴清璇的场景历历在目。她曾幻想过就咬死裴清璇是自己的孩子，裴大夫人也不能满世界嚷嚷当年的事不是？
可，终归是不能的，她也是当母亲的，她能体会裴大夫人的心境，一如裴大夫人能体会她一样。
“璇儿，你珏姐姐还未来过这边宅子，不如你带她四处走走可好？”裴大夫人正对着她面，看她满脸痛楚，自己也十分难过，强笑着找个借口出来好让裴清璇她们回避一二，自己同裴七夫人商量。
裴清璇不知今日母亲为何如此冷待自己，可她敏感地察觉此时不是撒娇的时候，只好忍住泪水点点头，转身邀请裴清珏同她去逛逛院子。
裴清珏昨夜里就从自己母亲中得知真相，一开始也十分震惊，可很快也能接受事实。现在回头看看，从裴老夫人安排裴清璇同自己同住开始，家里的长辈就做好了要接回她的打算。让她同自己住，无非是为了培养姐妹感情，也好让对方习惯罢了。
她平静地牵起裴清璇的手，见对方有些难过，和声道：“来时你不是说婶母种的芙蓉花很好么？你快带我去看看吧。”说罢晃了晃对方的手，给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裴清璇宛如受伤的小兽，略带迷茫地看了看裴七夫人她们的方向，见母亲依旧不理自己只好悻悻然同裴大夫人她们潦草地行了礼，领着裴清珏从小道上拐到花园去。
裴七夫人听到她们脚步声渐远才肯回头，泪水早已弄花了她精心描绘的妆容，可当着裴大夫人的面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地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两妯娌挽手朝早已备好茶水点心的小花厅走去。
“大嫂此番前来，定是为了认回璇儿一事吧？”待两人都坐定且遣开下人们后，裴七夫人率先开门见山道。
裴大夫人轻叹一口气，唇边勾起带有歉意的微笑，略带自嘲地轻言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梓言。”算是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既如此，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大嫂今日来定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妨直言吧。”裴七夫人也算武将之后，虽说性子娴静温柔，却也不是矫揉造作之辈，说话十分直接。明知道今日自己要经历剔骨之痛，可她也还是坚韧地选择直面而非逃避。
“不怕弟妹笑话，我……属实不知道该如何张口，让璇儿知道真相。”裴大夫人心头酸涩，眉尖微蹙道：“这些年我知道弟妹你夙夜辛劳照顾她长大，我虽说是她亲娘，却连抱都没抱过她两次，我怕骤然开口会伤了孩子的心。”
“所以大嫂是希望我开口？”裴七夫人眼皮一挑，冷讥道：“当年大嫂不好养她，便让我养她，如今大嫂不好开口，就让我开口。大嫂话说得着实轻巧了些。”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素日里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裴大夫人被她说得慌了心神，她连连摆手摇头否认，脸涨得通红，语气艰难道：“我是觉得实在对不住她，也对不住你……”
言罢她忽得从凳上起身向裴七夫人跪下，声泪俱下道：“我知道我欠了她，我也欠了你，梓言……我高柳衣欠你的，今生今世都还不尽了，便是下辈子投胎做牛做马都难以报答你恩情一二。我并不是要你开口，我只是害怕，怕她恨我，怨我，误解我，怕她伤了心，以为是我不要的她……”
当年的事，裴七夫人十分清楚，她如今的难过伤心纠结，只怕裴大夫人比她更甚千倍百倍，不然裴大夫人不会五年来坚持五日一封书信来询问裴清璇的情况，更不会一年四季按裴清璇的身量寄来成箩成箱的衣服鞋袜，首饰珠宝，更每个月寄来大把的银钱，只希望裴七夫人他们能善待裴清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