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为人父母的人,除了久别重逢的寒暄外,几人的话题大多数围绕自己的孩子展开。裴五姑太太此番入京主要是陪长子卢兆林入京赴考来的,临行前想到几个儿女从未见过外祖母的面便索性都带了过来。
卢兆林半道上说要找几个同窗聚会顺便彼此交流功课,一入京就同她们分开先到弘文书馆报到,剩下的几人就跟着她来宁国公府了。
“这么说来,想必此次春闱林哥儿十分有把握了?”裴老夫人听完凝思片刻道:“倒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可不是么。母亲您有所不知,他祖父早就放过话说让孩子走荫封,可他自个儿却是不愿意,非要考上去。三伏数九日夜用功,竟是一刻都不曾懈怠的。”说起心爱的大儿子,裴五姑太太微挺起胸膛不无自豪道:“我瞧他这样是又心疼又骄傲。卢家的子弟中就数他最争气,这才几岁就过了秋闱,与他一同入族学的孩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这次也是族学里的先生说既然秋闱已过,不如一鼓作气搏一搏,若是能中自是最好,若是不中也无妨只当长长见识了。”
她边说眼光有意无意在两个嫂子见来回睃视,眉尾微挑似是同她们炫耀。裴大夫人故作不知端起手边茶几上的一盏清茶小口品尝起来,裴二夫人倒是十分捧场跟着夸了几句。
裴五姑太太话锋一转,对裴大夫人笑道:“大嫂,来时我听说瑾哥儿投了军,也不知如今在哪位将军麾下效力?”
“他啊,如今正随隆老将军押送粮草去骁北大营,已是出发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到哪了,连信都没见寄一封来。”裴大夫人用帕子轻轻印了印唇边的水迹,挑眉淡笑道:“可惜时间赶不上,不然该让他同林哥儿见见的。”
“瑾哥儿倒是有出息了,能拜在隆老将军的麾下,日后前途无量啊。”裴五姑太太眼中划过一缕嫉妒,但很快调整了情绪又问起裴丛琤、丛瑞和丛珙来:“琤哥儿和珙哥儿和瑞哥儿呢?怎么也不叫来见见几个表妹?我记得上一次见她们哥几个还还是小毛头似的,如今也该长大不少了吧,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当姑姑的?”。
这次搭话的是裴二夫人,她方才一直留意着裴五姑太太的言行,见她提到要让孩子们来认亲的话题,就笑着解释道:“珙哥儿今日约了他们去白云观参拜,今早出发时就叮嘱让他们早些回来同你请安。”她故意隐去裴丛珙是为了参加春闱去许愿的事儿,怕裴五姑太太知道了要笑话他。
“哦,白云观,倒是许久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了。想当年二哥春闱前母亲也去那替他祈福的,想必珙哥儿他们几个也如此吧。”裴五姑太太嘴角一挑,语气中不乏揶揄之意。
裴二夫人看得刺目,索性也学裴大夫人刚刚那样闭嘴喝茶。
裴五姑太太又问起裴清珏等姐妹的情况,这回裴大夫人不再沉默,挑了些无关紧要的说了后反问起卢霞娘她们来。
没想到却是正中裴五姑太太下怀,她先是感叹几个女儿如何乖巧伶俐,听话懂事,十里八乡就没一个不夸的。说着说着扯到她最大的女儿卢霞娘身上,说是待过了五月生辰她就满十二岁的事来。
裴二夫人大抵是喝茶喝得出神了,听到她说女儿年龄时也没多想,一个冲口而出道:“哎呀,十二岁也该准备议亲啦。”话刚出口,她就察觉到对面的裴大夫人面色不对,才惊觉自己失言,只得继续埋头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可不是么,其实也有好几户人家来同我打听过,只是我舍不得女儿总想留她多几年罢了。沧州说大不大,说小么也不小,只是同我们这样差不多人家不多罢了。哦对了,说起来,瑾哥儿也快十五六了吧,大嫂可有什么想法不是?”她俨然一幅热心肠的长辈模样,画风一转反过来询问起裴丛瑾的婚事来:“瑾哥儿看来是要接大哥的班当个武将了,也不知道大嫂想替他找个怎样的人家?是同为武将出身的呢,还是文臣里头瞧瞧?”
她喋喋不休还要往下继续说,就被一旁的裴老夫人咳嗽声打断了,裴老夫人故作不觉,语带双关淡淡道:“说了那么久话,我也有些乏了。霭华啊,你扶我回去荣寿堂歇歇吧,你两位嫂嫂还有事要忙,话一时是说不尽的,你既要在京cheng盘桓一段日子也不急在这一日。”
裴五姑太太闻音知雅,忙不迭满口答应,起身过去扶起裴老夫人,同来时一样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簇拥着裴老夫人回荣寿堂去。
屋里只剩下各怀心事的两妯娌,裴大夫人也不想再坐下去,率先起身同裴二夫人欠身打了个招呼就要走,可裴二夫人却意外地开口要留她。
“大嫂若是无事,可要到如意苑吃个午饭?李妈妈手艺不错,您若是不嫌弃今个儿我就做个小东如何?”裴二夫人轻笑着对她发出邀请:“有些事相同大嫂您商量一二呢。”
“哦?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裴大夫人目光锐利,似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一般透着寒光,嘴角微扬答应道:“不是说好了让他们去买胡饼吗?许妈妈,你吩咐几个脚程快的小厮去一趟云来酒肆把方才说的那几样都买些来,若是有人寻我便说我在二太太那有事便是了。”
许妈妈应声而去,裴大夫人同裴二夫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并肩而行回到裴二夫人居住的院落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