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雨过

等到了午宴时分,女孩们也彼此心照不宣地将方才的争执三缄其口,免得引来大人们的责难和担忧。萧慕锦故意凑到裴清璇她们这桌想同她们坐,萧思锦觉得不妥想要阻拦可终究抵不住妹妹撒娇哀求只得随她去。

几人在席间又挨在一起咬了许久耳朵,等宴席散了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率先离开的是吃瘪的桂城郡主,她用力掀开轿帘转身一屁股坐了进去就催着轿妇们快走,连句告辞的话都不说。然后便是楚家、柳家等几户人家,再后面就是崔家和裴家,裴大夫人适才在席上被楚夫人灌了几杯果子露,现在酒劲有些上头,她便先行半步,后面的裴清珏、清珊、清琼及清珑几个依次也上了轿子出发。

等清璇刚要迈步坐入软轿时,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远远朝着她奔来。

“裴姑娘请留步……”那小厮赶到裴清璇面前,上气不接下气艰难道:“姑娘,这是我家世子命我给您送来的,信里头是府里花匠们所说的种海棠花的法子,世子说姑娘大可按照上面的方法试一试,若还是不成他再想办法。”

说罢微微弓腰,毕恭毕敬地双手递上一封雪白信封给裴清璇。裴清璇没想到她不过随口一问,萧承柏就记在心上还专门找人问了。

她心中感动,嘴上笑着连连道谢,为显敬重对方好意也伸出双手将信封接了过去,下意识摸了摸衣袖里头想要找出些物件打赏对方。可小厮见任务完成了,也不等她摸索出什么,便躬身行礼告退,匆匆往来时的路折返前院。

裴清璇只好作罢,等入了轿中将信封打开,从里头抽出一小叠雪浪信笺来,只见上头不仅写了如何在京cheng种养海棠花,萧承柏担心她年纪小认不出几个字,还在某几处要点附近画了图示,好叫她都能看懂,如此用心对于他一个皇亲而言实属难得。

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应是萧承柏一写完就差人送来的,他的字端正遒健,筋骨相融,大有柳公之风。她曾听裴六老夫人说过,字迹如人,由此字看来萧承柏也是个正气凛然的端方君子吧。

就在她思绪渐远,耳边传来轿妇粗重的声音:“姑娘,要落轿了。”轿子稳稳当当地落在车马处,轿妇替她打起帘子,就有人伸手过来将她接出轿子,送到裴家的马车上。

等回到宁国公府后,她们先是重新梳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才随裴大夫人去荣寿堂见裴老夫人。此时裴老夫人正拉着何娘子说话,见她们回来少不得问起花会情况。

回来的路上,裴清珏已是同她们商量好,今日发生的事都不再提免得长辈担心,所以她们只挑好玩开心的事儿同裴老夫人说了。裴老夫人饶有兴致听了一遍就将她们打发出去,独留裴大夫人说话。

“如何?”裴老夫人一扫方才笑容可掬的慈祥面容,沉着脸色问道:“姜夫人是怎么说的?”

“只说要回去同姜大人商量商量,旁的就没说什么。”裴大夫人迟疑着道:“母亲,您觉得此事……可有希望?”

今日趁着花会良机,她借故同姜夫人聊了许久,好不容易将话题引到儿女亲事上,可不知怎么地姜夫人一反先前热络模样,倒有些顾左而言他起来。

裴老夫人不紧不慢端起手边的茶杯呷了一口,眼皮微抬对裴大夫人道:“你也喝一口尝尝,虽说是去年的茶,但味还是很足的。”

裴大夫人见给儿子议亲不利还哪有心情品茶,可碍于老夫人还是拿起茶杯喝了几口。

“你也别急,之前我就同你说过这事急不得。姜家虽说诗书传家,可却也不是个书呆子。瑾哥儿投军至今还未有寸功,他们犹豫也是情理之中。”裴老夫人语气十分淡然。

她顿了顿又道:“这样吧,我听老大说下个月平亲王爷有意磨炼瑾哥儿,打算让他下个月随隆老将军一起运送粮草至骁北大营。如果瑾哥儿是个堪用的能熬得过去,等他平安归来我就亲自上姜家的门去求亲。”

裴大夫人心疼儿子要去苦寒之地历练,可基本的取舍之道还是懂的,何况还要隆老将军在,想必裴丛瑾也不会出什么事。若是有幸立功,前程自然是光明一片,又何愁姜家再有顾虑,况且还有老夫人亲自出马,想必事情也会完满办成的。

她心情顿时转阴为晴,忙不迭起身再三谢过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摆手让她不必在意,想了想忽又提起一件事来。

“司天台的马大人说下个月初二,是个祭祖的好日子,你去准备准备到时让璇儿认祖归宗吧。”

闻言裴大夫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忍不住张大露出惊讶的表情。她原以为认女一事遥遥无期,谁曾想老夫人连日子都择定了。

“母亲……”她眼中霎时间涌出泪水,又惊又喜颤着声向裴老夫人跪下深深一拜,对她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你也不必如此激动,你没发现昨夜里老大没回来么?他就是入宫去同皇上请罪的。”裴老夫人让她先起来,和声道:“我原先还患得患失想着再推上些许时日,可老大却跑来问我,我便将事儿都说了。”

“柳衣,这些年是我们对不住你……让你为了裴家生忍骨肉分离之痛,如今雨过天晴了。你和老大之间的隔阂也该消弭了。”

此番语重心长的话,让裴大夫人心头那笼罩多年的怨气烟消云散不少,尤其是听到裴万紘为此跪在勤政殿外一宿后,麻木许久的内心产生了一丝松动。

多年来,人前她同裴万紘相敬如宾,人后他们是相对无言,裴万紘就是宿在她房里都是分榻而眠,尤其是在他得知裴大夫人对二房孩子有捧杀的行径后对其更是不满,于是才同妾侍生下了裴清瑚。裴万紘想不明白原先温柔善良的妻子为何会变得心胸狭隘,连孩子都不放过。

而裴大夫人呢?多年来她是有苦说不出,一个人抱着巨大的秘密看着丈夫与自己渐行渐远,怨恨如毒藤在她心头生根发芽,将她的心裹得严严实实再无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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