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向那女子望去,只见这名身着祖母绿牡丹暗纹大袖衫,下穿鹅黄间色襦裙,惊鸿髻簪三对鎏金银镶宝石花鸟钗的女子信步走来,在桂城郡主身侧站定后先是款款向其及萧慕锦等人福身见礼,点了口脂的绯色红唇勾起清浅笑意,轻言道:“方才我那廊下赏花,碰巧看见整个事件。郡主的衣物并非这位裴家姑娘弄脏,倒是柳姑娘你,脚下生风好生厉害,真不愧深得汝南伯亲传。”言罢纤纤玉指轻轻指向不远处的高地回廊。
只一句,不仅将裴清琼的嫌隙洗脱干净,更加真正做错事的人指正出来。
“原来是云容姐姐,怎地姐姐不在花厅陪着姜夫人,倒跑来做起和事佬来了?”其实桂城郡主此时也清楚事情不是裴清琼干的,不过正如裴清珊所言她恼恨先前下棋输给对方,这才胡搅蛮缠起来。
“你说是柳如书做的,那就真是她做的?”她喋喋道:“那么多人围着一个球踢,谁又能看清谁是谁,怕不是看错了也说不定。”
“郡主所言甚是,既然郡主也承认人多容易看错,何以柳如书说是裴清琼做的你便信了?不如这样,我瞧着衣裳不过是沾了些许污渍,郡主大可让人仔细浆洗也不妨事。何必非要在此纠缠不休,辜负大好春光,徒生烦恼呢?”姜云容反过来将她一军。
此时被得了消息的萧思锦也匆匆赶来,她本着主人翁的精神笑着开口劝慰道:“桂城妹妹,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换上我的衣裳,待洗净后我再差人送去你府上如何?今日难得大家相聚是个高兴的日子,莫要为些不值当的小事生气。”
说罢就要去伸手拉她离开,没成想桂城郡主自感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脸色越发难看,一把打开她的手,冲口而出道:“不过是个小妇养的庶女,也配来同我说话?还有你萧慕锦,你为何处处维护这些人同我作对?可别忘了,你的亲娘可不是那姓崔的。”
话音刚落地,就把萧思锦姐妹同裴清琼都被她气得双目激红,眼中含泪,整个场面登时冷至冰点。
眼瞧着势态愈发失控,无人再敢吱声,裴清珏同裴清珑两虽然也是异常气愤,可实在无法同桂城郡主一般作出泼妇行径,脸都气白了张口结舌也不知该说什么反驳她,偏生一把略显稚嫩的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
“那又如何?”裴清璇的眼神清澈自然,她歪着脑袋满脸天真大声追问道:“小妇养的又如何?”
“崔侧妃娘娘是妾室不假,可这些年来她操持王府大小事务,又悉心抚养王府中各位公子郡主,听闻连圣上和太后娘娘都对她多有赞誉,夸她是个怀瑾握瑜之人。难道由一位品德如此高尚之人来教养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打哪来的乡野丫头,胡言乱语什么?”桂城郡主哪里忍得住,一把将面前的姜云容推开气冲冲跑到裴清璇面前喝骂道:“你是哪家的丫头,没大没小的,还不快快闭嘴,不然我叫人打烂你的嘴巴叫你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难道我说得不对么?”裴清璇无所畏惧,她挺起胸膛直视对方,抬首昂然问道:“是圣上和太后娘娘没夸过侧妃娘娘?还是说你认为他们夸得不对?”
“扑哧”本为裴清璇捏一把汗的人们此时都忍不住纷纷偷笑起来,有几个还笑出了眼泪,感叹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你,你……”桂城郡主大感气结,可裴清璇她都把皇上和太后两尊大佛搬出来了,自己就是浑身长了胆都不敢说她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既然郡主认为我没说错,为何我不能说话?这又不是您家,您管得未免宽了些。敢问康宁郡主,清璇能不能在您家说话呢?”裴清璇转过头就对萧慕锦甜甜一笑问道。
“当然可以,妹妹说的话可好听了,我巴不得日日时时都听到。可不像有些人,技不如人就没事找茬,还在别人家里撒泼打滚起来,真真丢脸。”萧慕锦马上会意,笑着接过话道:“桂城姐姐,你说的没错,我是被侧室养大的不假,那又如何?侧妃她待我极好,连父王都十分信重她,你若不服大可同我父王说道说道,再不然等下次你我入宫时再去同皇祖母说一说如何?”
桂城郡主只是被宠惯了,并不是没有脑子。眼见再说下去涉及的便是皇家隐秘,自己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只能悻悻然闭嘴扭开脖子不再看裴清璇一眼,心里暗想就当自己倒霉认输,等日后再伺机报复回来便是。
可裴清璇却不肯放过,她又踏前一步故意凑到桂城郡主面前,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睛笑着道:“郡主,您还欠我家姐姐她们一句道歉呢。方才这位大姐姐也说了,您的裙子不是我姐姐们弄脏的,至于是谁,想必郡主您也是心知肚明,既然您认错了人,是不是也该对她们说句抱歉呢?”
“我为何要道歉?”桂城郡主阴着脸道。
“我虽年纪小,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做错事就该认错道歉的道理,难道郡主您没学过这个吗?”说罢,裴清璇用若同看痴儿般同情的眼神看着桂城郡主,一边小声摇头晃脑喃喃道:“原来郡主竟未学过这个,还真是可怜啊。”
“谁说我没读过书!”桂城郡主不觉自己已经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自顾自反驳道:“我三岁启蒙,比你这乡野丫头强不知多少”
“那你道歉啊。”裴清璇趁机道:“你既学得圣人道理,自然就该知行合一,错了就要认不是吗?”
“我……罢了罢了,当我看错了行吗?我误会你们了。”桂城郡主不欲再同她纠缠,也怕再弄下去等真的晋见太后的时候自己要遭殃,不情不愿地挎着脸对着裴清琼和裴清珊她们嘟哝了一句。
裴清璇她们虽然很不满意她的敷衍态度,可也在何娘子的课上学过穷寇莫追的道理,况且对方又是皇亲国戚,自己家里地位再高也还是有很大差距,为免给家里添乱,她们也只好忍下这口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