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随心动，她故意装出一脸为难的模样轻叹道：“二弟妹适才也听到了珊儿说的话，今日之事孰是孰非，想必二弟妹也清楚了。不如这样，就让珊儿随我去一趟荣寿堂，到母亲面前说个明白，珊儿也可同祖母好好说说你心中的委屈不是？”说罢上前要拉着裴清珊动身。
彼此做妯娌多年，裴二夫人哪里不知此时裴大夫人已是动了真怒，她刚才之所以狠下心来掌掴裴清珊，无非就是想以此堵住裴大夫人的嘴罢了。若真闹到裴老夫人面前焉能有她好果子吃的？而且事关裴丛瑞和裴清珑，便是平常对她极好的夫君也定不会再回护自己和女儿的。
她瞳孔微微一颤，脸上扯起一个十分难看的苦笑，赶前几步挡在裴大夫人面前拉着她的手不住地哀求赔礼道：“大嫂，是我教导无方。珊儿今日的确过分，回去我定好好责罚她。只是……只是母亲先几日为璇儿的事儿担心得好几宿不得安眠，这才好了几日，不如就不要打扰她老人家了……您看可好？”
她入门十数年，还是头一回在裴大夫人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只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况且今日也是裴清珊有错在先，她只得忍气吞声赔小心，还望对方能轻轻揭过。
可裴大夫人却不买账，冷冷讥笑道：“二弟妹，你难道以为凭着珊儿今日所言所行，此事还是你我能处置的？”裴大夫人也不同她啰嗦，递了个眼色给她带来的人吩咐道：“还不快请七姑娘去荣寿堂？”
赖婆子等人早就跃跃欲试，一得令就要来拉扯裴清珊，脸上还皮笑肉不笑言不住地赔礼道：“七姑娘，得罪了。”言罢，手就伸了过去。
裴二夫人哪肯就范，她一把摔开裴大夫人的手，又让荆妈妈等心腹挡住赖婆子等人不许她们近裴清珊的身。双方争执不下，裴二夫人气急败坏之下高声道：“高柳衣，你别欺人太甚！珊儿再不对也有我这个当娘的去管教，哪里轮得到你的人动手动脚？来人啊，快护着七姑娘！”
裴大夫人此刻冷笑不迭，难怪裴清珊会如此蛮横无理，有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娘亲，当女儿的又能好到哪去。她柳眉一竖，冷冷道：“二弟妹，适才你说了那么多，倒是有一句话说到我心坎上了，珊儿才多的人，她又从哪知道这些粗言秽语的？依我看，定是有人时常在她面前提起，潜移默化地才叫她学了去。这样吧，你也随我一同去见母亲，有什么话我们当着母亲的面说个明白。”
有了这句话赖婆子等也不再客气，两方不免动起手来，在屋外头探头探脑的婆子们见情况不对，有几个胆小的赶紧转身飞奔跑去荣寿堂报给裴老夫人知道。裴老夫人闻讯自是大怒，她也不等白妈妈等人来扶，自己杵着拐杖疾步走了出去，身后紧随白妈妈等慢了一拍反应过来的侍女仆妇。
就这样拉拉杂杂十数人赶到长河轩时，只见屋里的狼藉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起来，什么白瓷梅瓶，什么玉石盆景砸了一地。裴老夫人进门时只看见裴二夫人手里不知道高举了什么东西，划地一下就往裴大夫人那扔过去。
只是她本就病着，又同裴大夫人吵了半天架，体力不足那东西才没真砸到裴大夫人头上。随着“哗”一阵瓷片清脆破碎的声音，众人往地下定睛细看才看见她方才扔的是一个茶杯。
“够了！”一声怒喝打断在场所有人的行动，众人回头发现白妈妈神色复杂搀扶着满面怒容的裴老夫人站在门外，她们的后头还有十数侍女仆妇垂头敛息静候吩咐。
裴老夫人径直走进房内，以脚尖踢开地上的茶叶、碎瓷等物，走到一把尚算干净的圈椅前转身坐下，眉目如刀一一扫过面前的人。
等略平了气息，她强压着不耐，对身旁微躬着身子的白妈妈冷肃道：“白妈妈，你同春喜、桂萱带珊儿下去，另换一身衣裳后将她带到荣寿堂去。在场的人，除了大太太、二太太外都给我带出去，把门给我关严实了，把我院子给我守牢了别叫外头看了热闹。今儿闹事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按家规处置。”
一时间，方才打闹的人都悔青了肠子，纷纷鬼哭狼嚎求老夫人开恩，可此时裴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谁敢多嘴？
见裴老夫人发话，裴二夫人顿时如秋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软了下来，再不敢多说半个字求情的话。裴清珊也再无过往的威风，哭着嚷着跪下给祖母磕头求饶，可裴老夫人却是一眼都不去看她，闭起双目不耐烦地挥手让白妈妈她们将裴清珊硬生生拽走。
等到屋里只剩下她们婆媳三人，裴老夫人忽而长叹一口气，望向两人时目光充满了失望。
“跪下。”她的语气明明极淡，可却如同千斤坠顶压得两人喘不过气，脚一软双双跪下，低着头颅不敢同她对视，裴二夫人满心羞愧垂泪不已。
“锦绣，你且告诉我今日珊儿所言究竟是一时呈口舌之快，还是她打心眼里认定的？”裴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虽有些沧桑，可气势依旧十足，见裴二夫人不搭话她又凛声道：“当日你将珊儿乳母那个姓梁的婢子打发走，我还只道你是明白过来了。现在看，你是一点儿都没明白。”
“你说得对，若无人挑唆，珊儿打哪学来那些话？那这个人到底是谁？”她不待人回答，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厉声续道：“梁锦绣，我不是傻聋痴呆的乡妇，你也别扯什么婢子挑唆的废话，之前我不过是体谅老二，体谅你才处处隐忍不发。”
“珊儿能成今日这般狂妄自私的模样还不是拜你这个当娘所赐？她辱骂姐妹，实为不睦，自今晚起到祠堂罚跪反省，什么时候知错了肯改，什么时候出来！”
“至于你……哼，你既有力气砸人，想必身体也是大好了。即刻送去后院佛堂，抄五十遍《地藏经》替老三夫妇祈福吧。”说罢嫌恶地扭开头去再也不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