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璇几人正往鸣竹院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后头传来一阵急冲冲的脚步声,不由顿住脚步回身张望。
“四姐姐,你们等等我。”裴清珑边跑边喊,声音听起来气喘吁吁的,身后的紫露和白绢也跟着一路小跑赶上来。
“六姑娘你慢些……”姜妈妈见她脚步隐隐不稳,怕她摔跤就抢上前扶着她。
裴清珑笑笑谢过姜妈妈后,方对裴清珏及裴清璇说出自己的来意:“四姐姐,今儿我想到你们那吃顿午饭可以吗?正好有几个问题我想要请教你的。”她甚少对人撒娇提要求,做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扭捏感。
可裴清珏却未有疑她,大方答应下来“好啊。”见主人家都没有意见,其他人更是不会多嘴扫兴。
见对方答应,裴清珑甜甜一笑,转身先是吩咐她的贴身侍女紫露回去传话说自己不回长河轩吃饭了,又让她去将某种物件取来。在说此物时她是压低着声音说的,旁人听得不是十分真切。
待午饭过后,紫露也将她说的那个物件取来,裴清珑才将自己真实的目的说了出来:“前些日子璇妹妹在祖母屋里养病,四姐姐日日也在荣寿堂,我都未能同你们说上几句话。”
她顿了顿,从紫露手里接过一个小小的黑漆绘四君子纹的木盒子搁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笑吟吟道:“前几日我入宫晋见太后娘娘,娘娘她老人家赏了我几粒香丸。四姐姐是知道我的,除了睡不着那会子点些安息香外,其余时间极少用香。放在我这未免可惜,不如借花献佛转送四姐姐和璇妹妹了。”
她言辞恳切,边说边当着两人面打开木盒子,只见盒子里铺着厚厚一盒子黑豆。
裴清珏离得近些,略略直起身子凑近闻了闻辨认出这是的龙脑香,此香气味清冷悠远又兼有清热止痛,开窍醒神之功效,深得宫里贵人们所钟爱。她轻轻端起木盒拨开上面的黑豆,只见两枚荔枝大小的雪白香丸静静躺在其中,与黑豆形成强烈对比。
“此物太过贵重,又是太后娘娘所赐,你将它送给我们恐怕不妥吧。”裴清珏沉吟片刻就要推辞,一旁的裴清璇也回过神来一味跟着点头。
开玩笑,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物件,哪能随意转送的,裴清璇也觉得裴清珑这个举动太过冒失,不似她往日为人。
裴清珑却是掩嘴轻笑,语气轻松自在道:“姐姐放心,我当日也是同太后娘娘都说好的,若非有她同意,我又怎敢轻许承诺呢?”
“便是祖母同大伯母那,我也是说好了的。你们就放心收下吧。”怕她们不收,裴清珑又补充道。
裴清珏闻言将信将疑,思虑片刻才叫姜妈妈接过去收好,又叮嘱墨染等人切莫张扬。裴清璇开始还有点不明白,既是已经同各位长辈说好的,为何裴清珑送礼还得背着人找借口,而裴清珏也是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仿佛这两粒香丸是什么烫手的香芋一样。
等到晚饭时分,在听闻长河轩出事后,她才明白过来。
起因是长河轩一个负责院落洒扫的小丫鬟同裴二夫人所住的如意苑里一个负责看门的婆子极为相熟。紫露午时回长河轩取东西时经过院子,碰巧她拿着个扫帚在那扫地上的积雪,两人说了几句小丫鬟好奇就问了盒子里是什么东西。
紫露也没多想顺口说了是宫里赏赐珑姑娘的东西。可事情往往就是坏在一环环的不经意间,小丫鬟扫完地后想想趁午休的时候去找看门婆子拿一下之前托她买的果脯,拿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婆子呢?也是个嘴上没把的,同如意苑其他仆妇提起了这事,还多说了几句太后娘娘恩赐的贵物珑姑娘只当寻常物件,随便哪个都能拿进拿出之类的鬼话。这话不知道怎么地就传到了裴清珊身边的燕儿耳朵里。燕儿下午给裴清珊磨墨的时候见她练字练得无聊,就当作个笑话说了。
结果也不知道裴清珊是不是练字把人练傻了,一听到“贵物”二字就起了兴致,兴冲冲地带着燕儿就往长河轩去,要裴清珑拿出来给她瞧瞧。
可香丸送人了,又能从哪多变两粒来?于是裴清珑左推右挡打着哈哈,裴清珊以为她小气,于是在长河轩闹起了脾气来。
裴清珑她虽性子清冷不大爱说话,便是说话时也是温温柔柔斯斯文文得多,可并不是个任人搓圆按扁的主。加之她又有封号在身,时常入宫晋见贵人,骨子里也是有股傲气在。哪里忍得了裴清珊的胡闹,争执间她自己无意说出了香丸已是送到鸣竹院之事。
这下子更不得了,裴清珊还记着上次抢裴清璇布偶后自己被裴二夫人责备的旧账,听到裴清珑说香丸就是要送给裴清璇后更加生气,;拿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起来。
侍女们想要去劝去拦都拉不住,反倒因为怕伤着她而束手束脚,结果争执间也不知道是何人失手将裴清珑一套心爱的龙泉梅子青茶具及一个碧玉雕麻姑献寿笔筒摔碎。
裴清珊闹到最后彻底失去了理智,指着裴清珑的鼻子口不择言哭嚷道:“你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儿……”旁边的侍女闻言简直吓破了胆,拼命捂着她的嘴巴都来不及了。
此话一出,裴清珑脸色刹那间青白交加,整个人如筛子一般发起抖来,豆大的泪水不受控地从她失神的大眼涌出,她的手指颤颤巍巍指着裴清珊,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乳母邢妈妈见势不好,一把扔下方才抢救到怀里的鹅黄梅瓶,几步冲上去将裴清珑抱在怀里。
见自己从小带大的姑娘受如此大的委屈,她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转头语带哽咽对裴清珊指责起来:“我说七姑娘,六姑娘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怎可以如此恶语伤人……”说完,将怀里的裴清珑抱得更紧安慰起来。
长河轩的闹剧惊动了关起门来算账的裴大夫人,她带着人赶来时只见满地狼藉,还有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的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