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二夫人

几人进屋后,方才还喧嚣热闹的花厅顿时静默下来,徒留清脆悠扬的笛声和琵琶声在四方游荡,裴清璇听出乐伎们演奏的是一曲《春夜喜雨》,正是最高潮部分,漫天的雨水化作无数玉珠,打落在深山森林里,打落在田野草地间,打落在江河湖泊里,为大地带来新的希望,生的开始。

悦耳的乐声却没将屋内气氛活跃起来,空气仿佛被凝固了一般停止流动,锦衣华服的贵妇们用或是担忧或是看热闹的眼光在青衣女子及崔侧妃身上来回扫视,想在两者同样白净美丽的面庞看出一丝端倪。

还是作为主人家的崔侧妃率先打破了沉默,她唇角微勾起一抹微笑领着萧思锦先行迎了过去,途中又朝正往裴清璇身后缩的萧慕锦招招手示意对方跟上来。

行至沈家众人面前,她眉目笑意更盛,语音恳切同对方打起招呼道:“沈二夫人来啦,思锦、慕锦还不快见过沈二夫人。”言罢抬手就想握住对方的手腕以示亲近,未料到对方十分冷淡甚至微微侧身避开,只向她福身行礼道了句抱歉来晚了,崔侧妃的手尴尬地落在半空,她微楞一下,随即云淡风轻地笑笑将手落了下来。

眼见气氛越发僵硬,萧思锦率先侧身微微半蹲,以晚辈的身份向沈二夫人行礼问安,她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而紧跟着的萧思锦,将自己方才的恣意张扬收敛起来,同她姐姐一样同沈二夫人行礼问安。面对她们沈二夫人倒没有继续维持着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淡笑着回应她们,回身又从身边侍女手中接过早已备好的贺礼送到萧慕锦手上,边说了几句恭贺的话语。

直到此时,室内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通起来,人物纷纷转过目光,又沉浸在方才各自的寒暄交际中,气氛比起刚开始的时候更融洽不少,崔侧妃趁机将几人引到主家座位落座。

裴清璇虽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能让崔侧妃如此低姿态的人想必其身份是极为尊贵吧,方才侍女通传内容却没有说其府邸名号,只说了她是沈家人。她对京cheng里的达官显贵除了裴家外,也只依稀听说过裴老夫人的娘家崔家,和裴大夫人的高家,对这个沈家属实陌生。

许是她的好奇与不解表露得过于明显,身旁的裴清珏回眸看见,就好心地承担起解说的责任:“这位沈二夫人是慕锦的二舅母,后面几位领头的那个穿石榴红衣裳的是慕锦的大表姐沈馥宁,那个穿蓝色衣裳是她的二表姐沈馥雅,还有最后一个好像是沈二夫人娘家的小侄女,小名唤琴娘。”她几乎只用气音说话,生怕叫别人听见误会她在嚼舌根。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别看她们现在一言不发的样子,其实沈家姐姐们很好相处的,等待会宴席开了我们再带你去找她们说话。”

裴清璇点点头暗暗记下这几人身份关系,心里默默捋了一遍才想起来沈家人的身份,来之前她就知道崔侧妃其实是裴老夫人的内侄女,是以裴家或多或少同平亲王也沾上些转折亲的关系。至于平亲王的世子萧承柏及萧慕锦还有小公子萧承栎则是先王妃所生,先王妃正是姓沈,这么一来就不难理解为何沈二夫人对崔侧妃如此不假辞色,崔侧妃还能如此包容大度了。

转念间,萧慕锦又转了回来她们这边,她一边坐下一边半真半假抱怨道:“嗐,累死我了,每次见到二舅母就觉得累,要是大舅母在就好了……”言罢又惊觉自己失言,忙捂住嘴巴不再说话。

裴清璇憋着笑安慰她道:“放心吧我们什么都没听到。”一边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

不知为何,她今日虽是第一次见萧慕锦,却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萧慕锦亦是如此,她见过了阿谀奉承之人,可在裴清璇身上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相反只感觉对方纯净清澈,如冬日甘泉。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将此事揭过去不提。坐得久了,再好听的曲子也要听闷的,大人们尚且还有些家里长短的话题可以聊,小孩子们却是枯坐无味,个个百无聊赖。

时间一长,有几家姑娘先坐不住,在得到自家长辈的允许后起身各自寻找自己熟悉的伙伴玩耍,或是走到后院游廊处逗弄池子里的锦鲤,又或是聚到暖阁处下棋看书。此时身为生辰宴的主角,萧思锦是最为忙碌的,既要吩咐侍女们伺候贵女们茶水点心,又要这里走走,那里瞧瞧四处走动同众人嬉笑寒暄,不能冷落任何一人。

萧慕锦远远看着姐姐蝶舞般的身影,瘪瘪嘴不以为然又道:“若换做是我,定不要搞这么麻烦的生辰宴,这一屋子人又有几人是真心贺喜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

话音刚落自觉自己是被塞进来的裴清琼顿时觉得讪讪然,裴清珏眼尖看到她脸色不好,微微挑眉一笑打算换个话题:“对了,我听说圣上特赐了一双仙鹤作为你姐姐的生辰礼,能否带我们去瞧瞧?”

萧慕锦闻言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答应,刚要拉着她们出门,转念又快步走向另一桌上把正端坐如泥塑娃娃的沈馥宁两姐妹还有几个玩得来的小伙伴哄了过来。她们几个也不同大人们说,瞅着没人注意摸着门角一个接一个偷摸溜了出去。

崔侧妃在前头忙着接待客人,诸位夫人又忙于彼此应酬自然无所察觉,只当她们还在琅华阁内没有走远。等崔侧妃发现她们不在时已经快要开席,心里虽然又恼火又着急,可若是声张萧慕锦的名声就完了,正在两难之际,还是作为姐姐的萧思锦对自己妹妹最为熟悉,她马上想到依萧慕锦习性,此时定带着几人前往后院半山临仙湖那看仙鹤。

于是她大胆提出来以换衣裳为由,她带着侍女们将几人悄咪咪寻回来,这样一来不惊动任何人,自然对萧慕锦的名声无碍了。

崔侧妃想了想咬牙答应了,她难料到很快自己就要为现在的决定悔青了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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