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再想说什么,却听到床里传来裴清珏起身的声音,朱莺对她轻轻摇摇头转身出去外间找翠染她们。
进来的却是裴清珏的奶娘黄妈妈,给二人行了礼道:“姑娘们既都醒了,就先梳洗吧,老夫人刚让人来传话,说今日早饭在她院子里吃,其他姐妹也是一道来,好叫大伙认识认识。”
于是两人便开始梳洗打扮,吕妈妈心细她一边给裴清璇梳头,一边留心看看那头如何打扮,见裴清珏选了鹅黄短襦,萱草绣彩蝶下裙,梳了个垂发分肖髻,发髻上只用几朵杏黄色海棠样绢花点缀,脖子上挂着个赤金镶藕粉色和田玉平安锁的项圈,显得清秀不失活泼。
吕妈妈想了想,用细长的石榴红绒带给她绑了个垂挂髻,那绒带尾端吊着两个小兔子玉坠,随着人走动也跟着摇摆显得十分灵动可爱。又从带来的衣箱中取出一件水红绣茶花短襦衫和一条海棠红下裙给裴清璇换上。
二人穿戴得当后,出门往裴老夫人处请安。
鸣竹院离裴老夫人所在的荣寿堂不远,才半盏茶功夫便到,她跟着裴清珏入了正房,只见里头人影焯焯,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裴老夫人独坐上首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下头左右两排椅子上分别坐了三四个女眷,又有几个和她们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还有众多伺候的丫鬟媳妇,乌压压一屋子人。
屋里众人闻得她来,纷纷转眼看她,神色各异,但无一不是在打量着这个从渝州来的女孩子。
裴清璇在渝州哪见过这等阵仗,幸好来之前裴六老夫人特意给她说了些宁国公府里的情况,好让她心里有个底别失礼人前。
她依着规矩拜见了裴老夫人,抬眼却见这高贵老妇眼中竟闪着些许泪光,未及多想便被其招了过去。
裴老夫人圃一见她,心情难免十分激动,招招手让裴清璇起来走到自己跟前,慈祥的拉起她的手轻轻摸了摸,又细细打量她的容貌身量,像是怎么看都没看够一般,一双眼睛紧紧黏在她的脸上许久,方慈祥笑着道:“好好好,长这么大了,长得真好,真好。”最后几个字竟有些哽咽。
许是怕自己失态,裴老夫人急忙转开眼不再看,边替她介绍起众人道:“来,好孩子,这是你大伯母。”她抬手指向右上首椅子上的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那人一身湖水蓝的衣裳,梳了个简单的高髻,髻上只簪了两朵宫纱仿芍药样式作的花簪,细瞧过去那花芯是用细碎的上好玉片制的,两个手腕上各一只翠玉制的手镯,嘴角眉目皆是和煦笑意,正是现任宁国公裴万竑的妻子高氏。
裴清璇便朝着那妇人盈盈一拜,甜甜笑道:“大伯母安好,此番叨扰许多,清璇在此拜谢大伯母费心安排了。”
裴大夫人从她进门后一双眼珠子就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一眼都舍不得离开,见她下拜就要起身去拦,却被裴老夫人的眼神止住了行动。
她只得坐了回去,袖摆下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此刻激动的心情,为了转移注意力她从身旁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湖绿色的荷包,打开取出里头一个藕粉色和田玉打的平安锁,众人都看出这玉料上乘,做工精巧。
她笑道:“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好,这个平安锁是和珏儿她那个同用一块料子打得,两个是一对的,你可别推辞,快快收下吧。”
裴清璇赶紧福身谢过,走过去接了那平安锁,裴大夫人趁机拉过她手紧紧握着,再也不想松开一样。
裴清璇暗自惊疑这位从未谋面的大伯母对自己会不会亲切得过分了,可未等她捋清思路就被她拉着继续认识亲戚们。
按照次序裴大夫人隔壁坐着的是裴二夫人梁氏,她今日穿一身玫红云锦绣百蝶穿花衣裳,发髻斜斜戴着累金丝镶红宝凤凰簪,妆容浓重却难掩其眼底的憔悴。
裴二夫人淡淡地说了几句客套话,送了根白玉簪子做见面礼,裴清璇耳尖听出她说话间总是带着微微喘息声,又联想到今早朱莺说的李妈妈单管小厨房的事情,想来这二夫人身体是不好,所以才让那李妈妈单独照料?
裴大夫人又笑着指另一旁身着墨蓝色绣百蝶锦缎衣衫的妇人介绍道:“这是你四婶婶,今日特意赶来相见的。”裴清璇又依着规矩给裴四夫人行礼。
裴四夫人点头应了,脸上的笑容说不清是殷勤还是疏离,大概是因为裴四爷常年经商的缘故,夫唱妇随她那双杏眼中比旁人更多了几分探究与算计。
只听她笑吟吟道:“果真是个俊俏好孩子,叫人一见就喜欢。初次见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匣子香是我自己调的,你若不嫌弃就留着玩。”边说边让身边的丫鬟将手里的小托盘递了过去,托盘上搁着两个小匣子,一个上头刻着花鸟鱼虫的图样便是那装了香料的,另有一个没有纹样的木盒子里头却装得是一串珍珠手链,那珠子个个大约指甲盖大小,圆润饱满闪着莹莹的光芒。
裴清璇刚要客气推辞,却被裴四夫人出言打断了话头:“拿着吧,这手链家中的姐妹各有一条,原就是给你留的。”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不收反倒是显得她小家子气。裴清璇便甜笑着谢过四夫人,收下了珍珠手链。
裴大夫人又给她逐一介绍了几位堂姐妹,除了昨晚同住的裴清珏,还有二房嫡女裴清珊及庶女裴清琼,三房的嫡女裴清珑和襁褓中的裴清瑚。几人认了齿序,姐姐妹妹亲亲热的喊了起来。
说话间有婆子来报早饭已经在次间摆好,众人便停了话题去吃饭。
吃过了饭几人又说了会话,忽然有一婆子打起门帘进来,向在场几个行礼后附到裴老夫人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裴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抬眼已恢复正常道:“你们就散了吧。”又转头对裴大夫人嘱咐道:“待会老爷回来,请他来一趟,我有话要对他说。”
裴大夫人点点头应下,众人见老夫人有事十分有眼力见的向裴老夫人等告辞后说说笑笑着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