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愈合

宋灼第二天一早接到了江淙的电话。

“醒了没,带你去医院换药。”

宋灼听了也不打算问他顺不顺路,反正秉持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直接报了自己家的地址,挂了电话之后宋灼才起床洗漱,懒得打理头发,宋灼随手扎了个丸子,不算整齐,碎发四面八方地叫嚣着落下来,扫着她的脸颊脖颈,但是宋灼实在懒得收拾,毕竟凌乱美也算美,大清早谁有耐心去收拾一大堆头发。她没耐心地从衣橱里拽了件卡其色的直筒裙,肩膀处是两根宽带子,髋骨处有两个口袋,裙子正好盖住大腿,穿了双白袜子,双脚塞进帆布鞋,学生气重的很。她就这样下了楼。

江淙坐在车里看到宋灼晃悠着走过来的时候,怔忡了一瞬,今天的宋灼又不一样了,好像有些疲倦,像是挑灯夜战的高三学生,素着一张脸,垂下来的碎发被七点钟的风扬起,手臂上缠着纱布,看起来很颓废,但又是一个干净的崭新生命,谁能想到她昨天晚上双手居然还戴着手铐呢?

江淙轻轻拍了方向盘一把,然后下了车看向宋灼。宋灼发现了他,不急不徐地走了过来。

“早。”她没看他,直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江淙笑了笑也矮身进了车厢,宋灼已经扣好了安全带,靠着车窗闭着眼,眼底有圈淡淡的青。

“没睡好?”江淙发动了车子。

“嗯。”宋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话说,江淙也安静下来,带着她去了自己现在任职的医院。一路上都有护士医生和江淙打招呼,看着宋灼有的嫉妒有的暧昧不明,总之就是每一个人都在笑,但是宋灼只管自己跟着江淙不撞到墙就成,她懒得分心注意别人。

江淙直接带着宋灼去了办公室,宋灼找了个凳子坐下,江淙拿着一大堆东西放在桌上,谨慎仔细地解开了宋灼胳膊上的纱布。宋灼昨天晚上没洗澡,洗脸的时候渗进去一点水,但是没引起什么大问题,江淙给她又冲了一次伤口,换了新药粉,用医用胶布粘了一小块纱布盖住了伤口,比缠住整个胳膊要好一点,看起来不那么像个残疾人了。宋灼对江淙的办事效率和妥帖程度很是满意。

“好了,再有两天就没事了,连疤都不会留。”江淙摘掉了医用手套。

“麻烦你帮我看看耳朵。”宋灼一大早起来没怎么说过话,嗓子还是哑的,不难听,一句话说的倒是黏黏糊糊,落在江淙耳里有点缠绵。

江淙挑了挑眉,似乎没理解宋灼的意思。

“刚到海市的时候在马路边的师傅那穿了耳骨钉,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好。”宋灼清了清嗓子。

江淙下意识伸手就去摸宋灼的耳朵,伸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没戴手套,但是宋灼安安静静坐着,也没注意到他的停顿,江淙急促地吸了口气,没有戴手套,直接抚开了宋灼耳边的碎发,轻轻捏住了宋灼的耳朵,右耳耳舟处,有个发红的伤口,细细的一个小洞,肿了很大一块,江淙指背划过伤口周围的耳轮,宋灼下意识躲了一躲,但是克制住了,江淙心里就有了数,这姑娘怕不是疼得很,但就是忍着,像昨天晚上那样,一声不吭地忍着。

“有点发炎,你是要留着还是要让它愈合。”江淙下意识觉得宋灼的这个耳洞和驱使宋灼去海市看星星的人有关,所以他说了愈合,他希望宋灼能让那个人过去,让那个人成为一个愈合的伤口,再也揭不开,再也不能让宋灼动容。

“留着吧,它折磨我好几个月了,就这样让它长好,我不太甘心。”宋灼说这话的时候轻声笑了笑,听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疼的话,可以小点声喊。”江淙戴上了手套轻声笑了笑。

宋灼没出声,江淙拿着棉签微微用力把耳洞里的脓液挤了出来,宋灼抖了抖,依旧不出声,江淙开始用酒精棉球擦拭耳洞,刺激的酒精直接钻进了宋灼的血肉,她还是一声不吭,江淙的动作更轻微了,然后他又用双氧水和碘酒清洗了一遍,最后涂了点消炎药膏。

“好了。”江淙的手指甚至有些颤抖,比他一台手术做下来都要累,他离这个小姑娘那样近,近到她的香气把他裹挟着,近到他看得清她耳朵上细软的绒毛,近到江淙一个花花公子都有些动心。

抛却了肉欲,江淙想,自己也是会喜欢她的吧。

宋灼从头到尾都忍着,一句疼都没喊,甚至连不由自主的抽搐和抖动都能克制得住。

江淙叹了口气,用镊子夹着在酒精里洗干净了宋灼耳朵上摘下来的那颗带血耳骨钉,然后用消炎软膏润滑了纯银耳针,又一次穿进了血肉模糊的耳骨里。

“好了。”江淙直起身,迅速逃离这段让他觉得把控不住的危险距离。

“多谢。”宋灼从凳子上起身,素白的脸上因疼痛泛起了一丝红,那是能证明她疼的证据,也是一堵明晃晃的墙,横亘在她和江淙之间。

她不信任他,所以她才极尽克制,她的热情充盈着虚伪。

都是假的。

江淙头一次觉得这世上竟然有这样难懂的女人。

他低着头扫了眼腕表,慢条斯理地脱了手套,优雅又性感,宋灼歪着头看他,想起了木心的一句诗。

“宽衣解带脱手表的夜晚。”

她比江淙自己更清楚他对她的想法有多么不清白。

江淙向她投来的每一眼都带着燎原的烈火,宋灼笑了笑,如果不谈感情,她倒是很愿意和江淙试一试。宋灼注意到江淙低下头的笑,昨天晚上他看见她戴着手铐时也是这么笑的,脑子里不知在播放什么废料。宋灼撇了撇嘴,只要江淙实际行动不冒犯自己,她就无所谓。

“八点了,送你出去还是一起……”江淙看向她“吃个早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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