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讲会

我把心神贯注在另外一极上。

我看到了只有最初的人见过的四颗星。

S-Zhuo。

字很漂亮,优雅又有力,谢寒州忍不住用手指抚了抚。女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继而开口:“这是阿宋写的,我们都没怎么读过书,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谢先生明白吗?”

“这是句诗,出自但丁《神曲·炼狱》那一节,讲的是南十字星,一个由四颗星星组成的星座,五月份在海市这边有机会能看到。”谢寒州开口解释,眼神锁在那张照片上。

“是么?”女人笑了笑“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阿宋从五月开始一到晚上就会跑出去望着天空站很久,可惜近几个月,海市的天都不够晴朗。”

“是么?”谢寒州有些晃神,他想起在车上时男人的话。

“我觉得,您和她光看外表的话,倒是很般配。”谢寒州现在觉得,不光是外表,他俩这志趣,貌似也有些相投。

面端了上来,热气腾腾,谢寒州又想到了照片里她身后的篝火。

S-Zhuo,S应该是她的姓,就是女人口中的阿宋,宋。那么zhuo呢?是哪一个字。

宋卓、宋濯、宋琢还是宋茁,谢寒州想不到。

他真的后悔起来,像男人说的那样。

他要是,早来几天就好了。

谢寒州嘴里嚼着面,兴致缺缺,不过只是看了一眼,他现在倒真有几分相思病的味道。

“阿丽姐,忙不忙?”门外走进来一个青年,没穿上衣,光着膀子,小麦色的皮肤显得很是健康。

“阿庆。”女人笑着打了个招呼“你怎么没和你阿爸出海去?”

“刚回来,我过来瞧瞧。”阿庆憨厚地笑了笑。

“我看你倒不是想瞧我,是想来问问阿宋有没有消息吧。”女人这句话刚说完,青年就红了脸,谢寒州吃完了面,把碗推到一边,打量起了青年,心想这八成就是老板口中的愣小子之一。

“她走的悄无声息的,都没道别,阿丽姐你和桑哥不也担心吗?”青年红着脸嘴硬。

谢寒州看着青年,脑子里什么东西突然闪过。

先是那片篝火,紧接着是灿烂的太阳,他皱了皱眉,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字。

灼。

谢寒州如梦方醒,伸手捞过了册子,翻开那一页。

是她。

当年宣讲会上的那个姑娘。

宋灼。

“诶?这不是阿宋的照片吗?”阿庆凑过来看“这还是我拍的呢。”

“怎么了,谢先生?”女人注意到谢寒州的异样。

“没事。”谢寒州顿了顿,合上册子,递给了女人,然后付了面钱,说自己要出去走走,女人温和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谢寒州漫无目的地在沙滩上走着,一直踩到了水里。

那是他大四最后一年,作为斯坦福法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他刚忙完实习律所的案子,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大清早就赶到了学校准备,演讲的时候虽然脑子发懵,但还是顺利完成,他人长得帅口才又好,演讲完毕之后台下的学弟学妹举着手想问他问题,他点了两个,第一个问他是不是单身,第二个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个追求他的机会,谢寒州有些无奈,但还是耐心地答完问题,点了最后一个。

是个扎马尾的小姑娘,一双狐狸眼湿漉漉地仰望着他,他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懵,礼堂里的声音变得飘忽而渺远。

“学长好,我来自中国,我姓宋,单名灼,光亮滚烫的灼。”

清越的声音讲着亲切的中文,可惜落在谢寒州耳朵里变得模糊起来,他想自己一会结束了一定得补一觉。

“我想问学长,除了工作,学长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

“看南十字星。”谢寒州下意识地答道,迷迷蒙蒙记起她刚才说自己来自中国,所以谢寒州继续说道:“回中国,在五月去中国南边的小岛看南十字星。”

再之后,谢寒州就记不清了,后来跟他同一级同一院系的华人同学说起过这件事。

“今天寒州点起来的那个姑娘,那可是真漂亮。”

“哪个哪个?问能不能追他的那个?”

“当然不是了,我去,你什么审美?那洋妞儿能和我们中国的姑娘比?”

“啊,第三个呗,扎一马尾巴那个,确实,那个长得确实漂亮。”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我就佩服寒州的定力,当时要是是我在台上,那姑娘那么抬头看着我,我腿都得软了。”

“你他妈多没出息啊,笑死我了。”

他们互相调笑着换了话题。

谢寒州却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也记不起来她的长相。他只知道那天来宣讲会的都是法学院的新生,所以他还偷偷回斯坦福法学院新生必修课堂厚着脸皮蹭了两节课,可惜,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姑娘。

她就那样突然地消失了。

谢寒州站在海边,勾起唇角笑了笑,心想老板今天说的还真是对。

“谢先生,你没有见过她,你要是也见过她的话,就也会觉得她怪了,她怪就怪在,你只要见她一面,就没办法忘记。”

谢寒州呼了口气,心里突然雀跃起来,想要看看老板说的另外一句话是不是依旧正确。

“您和她一定会一见钟情的。”

谢寒州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可是那个姑娘,那个叫宋灼的姑娘,在这里等了三个月,用自己的时间贯穿了中国南边小岛的春天,从五月开始每天晚上都等着南十字的闪烁,这是谢寒州最想做的事情,可是宋灼,也在做。偏偏还是自己亲口告诉了宋灼这件事。

谢寒州没办法不多想,可是她眼下又去了哪里呢?

懊恼替代了后悔,谢寒州气自己怎么不快点处理,拖了这么久,否则就能赶在她离开之前回来了。听刚刚那个青年和老板娘的对话,他们八成也不知道宋灼究竟去了哪里,现在甚至拿不准她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谢寒州双手插兜,开始想起了对策,她也是斯坦福的学生,不管是哪一届,她肯定已经毕业了,谢寒州想着要不就联系斯坦福的华人同学,在华人学生圈子里打探一下她的消息。

点击获取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