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
一个女子身着嫩青色旗装,正坐在铜镜前端详着容貌,贴身宫女手法仔细地卸下她头上的珠钗,良久,她出声问。
“你说真的?那戴佳答应当真是美貌逼人?”
“当,当真,主子,奴才所说的句句属实!”
跪在地上的宫女连声答道,脸颊高高肿起,也不管因说话而牵动嘴角流出的血。
乌雅氏柔若无骨的手滑过绿荷的脸,指尖轻点她的伤口,语气惋惜。
“真是可惜了,明明你也是个妙人儿,就这般毁了脸。”
刺骨的凉意从地面传到膝盖,绿荷喘着粗气,清楚地听见了胸膛里的心跳声,僖嫔娘娘没让嬷嬷打的太狠,只是模样看着可怖,养几天也就好了,但乌雅答应的意思是,要她的脸长长久久这样下去。
“奴才…谢主子关心。”
“嗯。”乌雅氏满意地把手抽离了绿荷的脸,搁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抚摸着,若有所思地呢喃着。
“戴佳氏……”
绿荷跪在地上,缓缓擦起了乌雅氏的鞋子,眼中蓄满了泪水,不敢往下掉一滴。
“今年的冬天会很冷吧,也不知有多少娇艳的花儿将在这紫禁城香消玉殒。”
轻飘飘的声音在承乾宫中久久回荡着。
午后,戴文妤被采云轻声叫醒“主子,该起了,何泉已经去提午膳了。”
戴文妤猛地坐起,揉着惺忪的睡眼,一头栽到采云递过来的湿帕子里,左蹭右蹭,算是洗脸。
今天是十五,各宫里的妃子不论位分高低,都要去给宫中主位娘娘请安了,戴文妤身子还不大利索,前些日子就和僖嫔娘娘告了假,就自然而然地睡到了中午,心里叫苦,僖嫔娘娘已经见过她的身体并无大碍了,下月初一便要去请安,早上四点就要起来梳妆打扮,如今已入秋,还要顶着寒风踩着花盆底一步步走过去,那叫一个折磨。
膳房外,刚刚匆匆过来的何泉按照以往的惯例站在外面,搓着手等里头的公公叫他拿菜,主子不得宠,他们这些下人也是不受待见的,往常都是等其他小主娘娘的奴才先挑走好菜色,他只能挑剩下的。
可怜了他们主子,大病初愈就要吃这些又冷又硬的菜,昨儿是他拿了自己攒了好久的小积蓄给膳房的徐公公,让他通融一下,拿些好菜给主子补补身体,今天却是没办法了。
“哎哟,这不是何老弟!快进快进!”
嘴里叼着个草根的徐庆祥看到何泉跟狼见了肉似的,连忙把他带进来,话里话外殷勤的很。
何泉有些莫名其妙,微微错开身子,装作腼腆笑道。
“徐公公怎么这么客气?可担不起徐公公一声弟弟。”
“担得起担得起。”徐庆祥嘿嘿地笑,手里拿着一盒热腾的山楂糕塞入何泉的手中。
紧接着,他凑到何泉耳畔细声说“何老弟,昨儿僖嫔娘娘差人来问呢,从前是哥哥我一时糊涂,日后这膳房有啥你拿啥,只希望…”
徐庆祥的话没有说完,僖嫔之前不曾过问膳房克扣的问题,这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只昨日见了戴文妤那般消瘦,不得不让人来敲打几番,位分低也是皇上的女人,没有这样磋磨人的。
何泉心下了然,脸上依旧笑眯眯地“徐公公素来人好,大方的紧,哪有什么糊涂事,我都记不太清了。”
徐庆祥满意地拍拍何泉的肩膀,是个能处的小子。
何泉走到桌前,出手极快,挑走了几样主子爱吃的菜色,又拿了一份银耳莲子羹和一碟糖蒸酥酪,对徐庆祥笑了笑,就把饭菜护在怀中向外走去。
“徐公公,僖嫔娘娘那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那碗糖蒸酥酪费时又费力,您就这么让那小子拿走了?”一旁的小太监问。
“你懂个屁,他肯拿才好呢,昨个儿你瞧见戴佳答应了没,我赌不出半个月,这位小主就要起来了,你说,是锦上添花好啊还是雪中送炭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