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曦看不清明承瑜的脸，但能感觉到他升腾起的怒火。
“我该走了。”
她嚅嗫了一句，再次准备起身离开，却被明承瑜一把摁住。
门外，又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只是比先前更急了几分。
果然，很快，管家陈叔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瑜王殿下，听侍卫们说您醉了酒，老奴来接您去厢房休息。”
他没有进来，只是垂手站在门口，等着明承瑜回话。
婉曦的心刚刚放松的心，又拎到了嗓子眼。
但是这一次，明承瑜没有再以身试险。
他起了身，弄出一阵很大的动静，拒绝外面的人进来搀扶，兀自拎着酒壶，摇摇晃晃的朝外走。
那个高大的背影，始终笼罩着婉曦。
而在那个背影之下的婉曦，始终不曾被人发现。
一直等明承瑜离开，她才快步返回南湘房。
第二天一大早，令人意外的是，纯姑姑来了。
她一来，就直奔婉曦的住处。
“婉曦姑娘，夫人有请！”
婉曦心惊胆跳，却故作镇定的福了一礼。
“姑姑容我换件外衣。”
她进了里间换衣服，解扣子的手不住的颤抖。
是昨晚的事情被发现了吗？还是……
她心里仿佛十五个吊桶打水，试着问了纯姑姑，可她守口如瓶。
婉曦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踏上前往玉清轩的路。
给崔夫人请安的时候，婉曦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崔夫人端坐在主位，面色沉凝，似有怒气。
“抬起头来！”她冷冷地命道。
婉曦依言抬头，挺直了脊背。
崔夫人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旋即垂下眼睑，淡淡的说道：“是有几分姿色！”
这话说得奇怪。
婉曦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赶紧俯身叩首。
“夫人谬赞。”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崔夫人捻动佛珠发出的轻微声响。
隔了好一会儿，崔夫人才开口，“听说你是南湘房最出色的乐人，善弹琵琶，还精通乐律。若让你来筹备世子宴请的演出，你可能担当此任？”
婉曦惶恐，并未应声。
宁安侯府的乐坊，是京都出了名儿的。先前张阿三在的时候，这些事儿都是他来负责。现在，崔夫人要把这活儿交给婉曦，这是抬举她吗？
见婉曦没有吭声，纯姑姑开了腔。
“夫人给你机会，你可要好自为之。”
不知对方的用意，婉曦不敢轻易答应。
可对方步步紧逼，她更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只能叩首应下差事，“谢夫人赏识，婉曦一定竭尽全力。”
从崔夫人的房里出来，婉曦那双发软的腿，才有了力气。
纯姑姑将婉曦送出玉清轩，待她回来，却见崔夫人坐在窗前发呆。
“这丫头性子倒是沉稳，只可惜出身卑贱了些。”崔夫人说完，微微吐了一口气。
纯姑姑给她的茶盏里添了热水，“夫人多虑了，不过一个下贱胚子，世子爷哪能瞧得上？”
“瞧不瞧得上，你我说了都不算。坤儿这次立了大功，皇帝要为他赐婚，这个节骨眼儿上，绝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崔夫人的眉头微微一蹙，目光落在案上一卷书袋上。
昨日，世子命人快马加鞭送来即将凯旋的喜讯，随后还捎带了一卷琴谱，并在信中交代，琴谱赠予婉曦。
消息传到崔夫人耳中，她颇为震惊。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能跟一个地位卑贱的乐女扯上关系？
纯姑姑会意，凑近了几步，低声问道：“要不要让她消失？”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
崔夫人面色淡定，却摇了摇头，捻动佛珠的手就此停顿住。
“不可打草惊蛇。她若无意攀附，仍是侯府的棋子；若她生了妄念，便是一枚弃子，自有她该去的地儿。”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眸中的阴翳浓郁了几分。
但很快，她闭上眼眸，再次捻动手中的佛珠，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琴谱你晚点再送过去，不要提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