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回忆

那年的他还没登上储君的位置。

元初三十二年,春。

三月里的天,总是有下不完的连绵细雨。

京郊的恒安寺后院中,正跪着一个小少年,看起来十三四的模样,此刻他脸上全然是倔强。

“你又怎么能犯错!今日是如此重要的日子!你会不知?”一身华衣的皇后手中拿着一根粗鞭,一下又一下狠狠抽在小少年背上。

旁边不远处一位妇人被眼前的一幕惊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止不住的惊慌。

小少年笔挺跪在地上,他身体颤了颤,依旧一言不发,仿佛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本宫就是这样教你的?”皇后愤怒说道:“身为本宫的嫡子,却做不了东宫的主人,我生你下来有什么用!”

她说着又是几鞭子抽下去,小少年身上穿的玄衣能看出明显的血迹。

“别……别打了!”

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模样,此刻脸色煞白,小奶音听起来哆哆嗦嗦的。

她第一次跟着娘亲来寺庙,所以兴奋的很,娘亲都拦不住她,没想到她还是不小心打翻了庙中香炉,闯了祸。

轰隆一声香炉倒地的声音,她怕极了,只能求助身旁的大哥哥,她可怜兮兮拜托着这位大哥哥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父亲,要是父亲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把她吊起来打的。

小少年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奶娃,思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时梨这才心里松了口气,眉眼弯弯笑起来了,礼貌道谢:“多谢大哥哥。”

她父亲是丞相,从她能记事起,父亲就对她很严厉,祖母常说,父亲是把她当成男孩儿来养了,因为母亲生她的时候很艰难,所以身子落下了病根。

祖母还常说,也因为她,父亲一个堂堂当朝丞相膝下却只有一女。

皇后因她的一句话,停止了手中挥舞的鞭子,露出一抹善意的笑容:“本宫是不是吓到岁岁了。”

陈岁摇摇头,眼里全是害怕,她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皇后娘娘,嗓音哽咽:“不是哥哥干的,是我……”

皇后连忙追问道:“是岁岁干的?”

她害怕的眼泪直流下来,但还是点点头:“皇后娘娘是我干的,你别再打哥哥了。”

小少年咬肌鼓起,极力在忍痛,咬着牙说了一句:“闭嘴!”

陈岁眼睛通红,还是听话的闭上了嘴巴。

“既然是岁岁干的,那执儿快起来,是母后错怪你了。”皇后伸手就要拉起小少年,嘴里念叨着:“执儿,你去和你父皇解释清楚,你父皇肯定……”

“母后。”小少年打断她的话,顿了顿,说道:“打翻香炉这件事就是我干的。”

皇后被他这句话激怒,又挥舞起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重重抽在他背上,鞭子很快染了血迹。

陈岁眼里惊慌不止,眼泪一簌簌落下,她不知道大哥哥会挨打,皇后娘娘平时看起来很和善,所以她没有想到大哥哥会因为她的拜托而挨这么重的打。

她现在心里难受极了。

大雨滂沱而下,狂风大作,陈岁浑身颤抖。

雨水打在小少年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他身子笔挺跪在地上,朝陈岁看了一眼。

眼里充满了警告,让她闭嘴。

他眼睛极黑,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有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深沉。

丞相手里握着的权势,是助他登上太子之位的最佳良选。

而最捷径能获得丞相这个千年老狐狸支持的办法,那便是只能从他女儿入手。

他若想坐稳那个位置,现在就不能有半点的优柔寡断。

母后在这条路上对他只是少之又少,那他就只能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

只有牢牢握住这权势,他才会有翻身之日。

现在看来,他的第一步是走稳了。

雨越下越大,又过了一会儿,皇后才停下手中的鞭子,闭了闭眼,没看小少年一眼,转身走向内殿。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小少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很是冷漠。

陈岁挣脱开娘亲的束缚,跑到他身旁,小奶音哽咽道:“哥哥对不起。”

雨声哗啦啦的,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李执面色淡淡,却抬手为她遮住了雨水,说道:“哥哥没事,我们进屋里避雨好不好。”

陈岁点点头,止住泪意,小小的手想要扶他起来。

李执心冷晒,没有推脱她的好意,虚扶了她一下站起身。

时梨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情绪,还沉浸在愧疚的情绪里。

江婉看着眼前一幕,心里有些复杂,人们都说四皇子生性凉薄,野心勃勃,现在看来却是人们误会了,一个十三岁的孩童,本就是天真无忧的年纪,又怎会有那么多心思和野心。

可到底是她看错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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