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紧内室房门,李婉嫣望向桌案前的杨掌柜,“你怎的寻到了这里,竟还亲自登门?”
“怎么,不欢迎?”轻握着折扇,杨掌柜反问了一句。
“盐城之中遍是郎叶鸣的耳目,郎朗白日,你就不怕……”
没等李婉嫣把话讲完,“唰”的一声,杨掌柜展开了手中的扇子,“眼下,最为紧要的探听并非城内,倘若真的处处设下眼线,那城郊和城外又由何人来监防呢?”
沉了沉,李婉嫣刚要开口,杨掌柜再说到:“郎叶鸣是可怕,但还未可怕到吹一吹毫毛就能变出天兵天将的地步,他的话,或许十中有三用了诈,不为别的,只为令人惧怕、低首臣服。”
“上一次到广济堂,他问过我。”“我知道,你一定应对得很好,否则,你我今日就见不到了。”……
倒上两盏温热的清茶,圆桌前,李婉嫣坐了下来,“杨掌柜能找到这儿,想必,定是着人一路跟过。”
“徒弟五斗虽是灵光,可一路相随,丝毫不被发觉也绝非易事。”杨掌柜微微一笑。
“寒舍陋室,实在迎不得贵客。”“奈何一入便闻药香,恰似从前进得李府,只一回,便再难忘了。”
“你曾到过李府?”李婉嫣跟着问到。
“昔年,我随父亲去过一次,一物一景,至今记忆犹新。”杨掌柜随之答到。
“而今,不知李府成了什么样子,怕已是断瓦残垣、颓败荒凉。”“万幸,你留下来了,李府有后,来日……”
见对方欲言又止,跟着,李婉嫣转开了话题:“今日登门,不知杨掌柜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来之前,我到过郎叶鸣的军营,偶然听得一事,也不知怎的,就想和你说一说。”
“你听到了什么?是不是……是不是有关万统领?”
李婉嫣的心一下悬起来,切切企盼,又充满了担忧。
“我听到的,与那位统领无关。”
杨掌柜此言一出,李婉嫣才燃起的心瞬时间冷了下来。
这样的失落全然掩藏不住,一时间,眉间眼底尽而流出。
“方才,我为郎叶鸣麾下的一位将领诊脉,到外间净手时,院中的一番对言传入耳中,那人说,郎叶鸣寻得一个好方子,只需几日便能炮制成散,时候一到,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原来,杨掌柜是专程与我论及方药的。”“能用上大场面的方药,我不得不留意。”
“杨掌柜可听清了那方剂的名字?”试探着,李婉嫣问到。
“若是听得不错,方剂名为试——金——散。”
“杨掌柜想问一问,我是否听过或识得那试金散,是吗?”“先前,但凡方药,郎叶鸣总会与我言说一二,可这一次,他没有吩咐,我反倒安不下心了。”
杨掌柜的“不安心”不加修饰地显在脸上,李婉嫣虽猜不出缘由,但对那份真实却已断然无疑。
“这一趟,杨掌柜来对了。”“郎叶鸣果真要你炮制那试金散?”
“他给了我一张黄纸红字的方子,允我七日制成。”“婉嫣,我一定要看到那张方子,它关联着性命,更关乎着纵是抵命都要做成的大事!”
“大事”二字急急出于杨掌柜之口,重重落入李婉嫣的心。
初见的那一夜,万静山也曾忍着伤痛说过这两个字,那一句,她记得真切,像是烙在了心底:
“我不能去城中的任何一家医馆,一旦被人知晓,非但有性命之忧,关天的大事就办不成了。”
站起身,李婉嫣来到妆台前,拉开妆镜右侧最底的一只抽屉,她取出了那张相折的黄纸。
正当她要将其交到杨掌柜手上时,突然,一阵敲门声传了进来。
很快,一直守在外边的小玉儿跑了进来:“姐姐,有……有人来了!”
“这时候,难道……难道会是郎叶鸣?”
李婉嫣话音未落,“咚咚咚”,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再一次响起。
“不管是不是郎叶鸣,杨掌柜,您还是赶快避一避吧!”小玉儿再说到。
“听这声响,八成不会是他,我随你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照着杨掌柜的叮嘱,小玉儿“稳着”步子来到正门前,“是谁在门外?”
这一问,门外无人回应。
转头看了看站在镂花石墙后的杨掌柜,小玉儿再一问:“是谁在外面?”
“恰经此路,实在干渴难耐,冒昧讨口水喝。”
听到这一句,杨掌柜皱了皱眉。
“不知……不知外边有几人,我这就去备下。”“姑娘,咱们兄弟俩人,只求两盏清水即可。”
“好,好,我马上去取。”
就在小玉儿假做取水之际,杨掌柜一步步走到院门前。
隔着门边的一道缝隙,他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人……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关紧大门,小玉儿深深地舒了口气。
前厅门后,这一刻,杨掌柜手握折扇,神情凝重:“你看到那两个人了吗?”
“他们没进院子,间隔有些远,实在看不真切。”
李婉嫣口中答着,心里“砰砰砰”地不能安宁。
“我告诉你,那个身量高些、自始至终不曾开口讲话的正是郎叶鸣的麾下,我已两次为其诊脉,郎叶鸣亲赐其一名——云遮月。”
听到“云遮月”三个字,刹那间,李婉嫣的心“不跳了”。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满满充斥却难以言说。
退后两步,她不禁倚靠在墙边,一双眼睛看向四周、再看向地面,目中之神无处安放。
“婉嫣,婉嫣!”“啊!”
猛地回过神,李婉嫣抬头望向杨掌柜。
“你怎么了?”“我……我……”
“不用怕,云遮月与郎叶鸣不同,他着常服寻到这里,多半是听到了什么,所以要一探究竟。”
“不论为了什么,他终是郎叶鸣的人,我有种预感,很不好的预感。”
捂住心口,李婉嫣缓了口气。
看着她,杨掌柜说出了这样一句:“婉嫣,郎叶鸣索要的散剂,你依法炮制即可,要知道,他用它并非为了验一验金之纯杂,而是去试一试来人的或真或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