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一边出菜，一边观察食客们的反应。
对菜品的口味，自是一百个满意；价格方面，一桌十个菜上齐，差不多三百文。不少客人都觉得太贵。
为了保证回头客，金玉深刻致敬了理发店托尼老师要人办卡时的那一套操作，单日消费满三百文自动升级为金家小馆会员，会员可购买储值卡，充一千文送两百文、充两千文送五百文、充五千文送一千文，充的越多，送的越多。
储值卡的目的是为了稳定客源。办过卡后，客人会养成在金家小馆固定消费的习惯，久而久之，这店就能有稳定的收入。
看着一天天上涨的客流量，金玉的信心指数也是直线上扬。按照这个发展趋势，金家小馆下一步对标的就是长安第一大酒楼一品香，那儿一桌饭就要二十两银子，一天挣的钱，够金家小馆半个月的营业额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总让人猝不及防。
那天客人很多，跑堂的伙计忙上忙下，一天都在翻桌。金玉扎根后厨，讲解、表演炒菜的技术，一步没离开过厨房。
那道赛螃蟹正要出锅，金玉听见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看，这盘炒鸡蛋里有蝗虫，好大一只！”
出去一看，一个蓄着羊角胡的中年男子捂着肚子，见到金玉出来后，夸张地往地上一倒，翻来覆去打滚，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金玉太熟悉这种场面了，开饭店的总会遇到这种事情。
以前，寒暑假在大排档帮工时，总有客人借口金玉妈的菜里有头发、苍蝇少付钱或者干脆不付钱，被坑过一两次之后，金玉妈学精明了，装了监控，每一次，都当场打脸，头发也好，苍蝇也好，都是客人自己放进去的。
金玉看着地上卖力表演的羊角胡子，心道好烂的演技。她也不叫伙计把这人扶起来，不嫌累的话，让他滚一晚上好了。
过了一会儿，见金玉只是袖手旁观，没有一丝半点扶他起来的意思，羊角胡子一边捂着肚子“哎呦”个不停，一边自己慢悠悠爬起来，站定，指着金玉，气势汹汹：“你是掌柜？”
金玉点头：“有何指教？”
“你们的菜不干净，里面有虫子，吃坏我的肚子，赔钱！”
金玉冷笑：“我这店也不是第一天开张了，每天来店里的客人那么多，你打听一下，有没有哪一个客人在我这里吃了饭之后，回去闹肚子的？”
羊角胡子把那只蝗虫挑出来给金玉看：“那么请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周围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这金掌柜也是，明明菜里就有虫子，道个歉，赔了钱，事也就了了，干嘛非不承认？”
“就是就是，厨房那种地方，偶尔飞进去一两只虫子也是正常的，但这种抵死不认的态度就是人品问题了。”
“你看这人痛成这样，金掌柜一句赔礼道歉的话都没有，太过分了。”
金玉不知道这些人是特意雇来带节奏的，还真的就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群众，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叫她深刻领会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要是在21世纪，店里有监控，何需受这种气？早把面前气焰嚣张的人扭送110了。
大排档那时第一回出现这种事的时候，金玉妈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但因为当时没有监控证据，所以不仅没有拆穿那个无理取闹的客人，甚至还答应了对方免单的要求。
金玉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羊角胡子，显然是预备得理不饶人，忍了又忍，把胸口那口气咽下去，道：“这次是我们的失误。请您念在我们小店刚开业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样吧，今天您这一桌菜，小店分文不取，另外再赔您五十文，算是请大夫的钱，您看怎么样？”
羊角胡子早就等着这一句，见目的达到，也不嚎了，也不滚了，肚子也不痛了，数了钱拔脚就走。围观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也就散了。
金玉越想越气，发誓明天起一定在大堂留一个盯梢的人，专抓这种碰瓷的坑货。这第一次，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事实证明，你退一尺，人家就进一丈。这日过后，上门碰瓷的越来越多了。
几乎每天，总有几桌以如出一辙的蹩脚演技，要求金家小馆免单。大堂留一个伙计盯梢已经不够了，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总不能，店里伙计全都不干活，一天到晚就站在楼上，盯着有没有人往菜里放虫子，自导自演碰瓷吧？
金玉忍不下去了，这不仅影响到店里正常的经营，甚至已经开始对金家小馆的品牌形象产生负面影响。
金家小馆暂时休业一天。
池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急火燎向顾满堂报告：“郎君，不好，不好……不好了！金掌柜……金掌柜她疯了！”
顾满堂正在编写《长安美食图鉴》上金家小馆那一栏，听池四这不着头不着尾的两句话，搁下笔：“谁疯了？”
“金掌柜疯了！”
顾满堂瞪了池四一眼：“说话不要一次只说半句，有屁快放。”
池四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几大口灌下去，勉强顺了气：“我刚路过金家小馆门口，金掌柜竟然在门口摆摊卖……卖虫子给客人吃！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卖虫子？”
池四重重点头。
顾满堂瞬间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金家小馆门口又是人山人海，一见顾满堂来了，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顾满堂畅通无阻到了前排。
门口支了一架锅，一锅热油烧得滚烫，旁边一张桌子，上面十个盘子一字排开。每个盘子里面，都是品种不一正在一条条蠕动的爬虫，有竹虫、蚂蚱、水蜻蜓、蜘蛛、蜈蚣等等。
金玉向顾满堂热情推销：“顾郎君，你这么会吃，要不来一盘？只要五十文，不好吃不要钱。”
顾满堂看着那一大盘爬来爬去的蚂蚱，想起读过的一句话：“南中十八怪，蚂蚱当下酒菜。”
金玉心下也是颇为惊奇：“你也听说过这道菜？”
她还以为，油炸虫卵是现代才开始流行的猎奇食品，没想到顾满堂一个唐朝人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