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心里缓缓升起一个问号：“这位是？”
这个世界的金玉从前因为相貌丑陋被人大庭广众之下退婚，自那以后就不常出门，因此她这会儿不认识顾满堂，钱氏并不觉得奇怪，对女儿介绍道：“这是顾纳言家的郎君顾满堂，也是咱们长安城里鼎鼎有名的餮客。”
金玉始终是双一流大学毕业的优等生，还算有点文化。古代所谓“餮客”，就是追求吃文化、吃品味的人，喜欢到处搜罗好吃的食物，类似于现代人常说的美食探店家。
纳言家的郎君？金玉依稀记得，纳言是个大官，唐朝时重要的文官官职之一。
顾满堂身边的圆脸侍从过来，指着一张披萨，迫不及待，恨不得一口吞下：“要两张，最大最热乎的两张。”
金玉笑了一下，伸出手：“请出示预订凭证，没有昨天付订金时从我这儿领的凭证，今天一律买不到饼子。”
圆脸侍从不明所以：“什么凭证？”
瞥了一眼四周，排队的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纸，上面好像写着什么。
圆脸侍从摸了一下圆乎乎的脑袋，指着一个人手里的单子，问：“就是这个？”
金玉点点头，目光瞥到不远处的顾满堂，见他摇着扇子，看着圆脸侍从一脸无所适从的样子，似乎在笑。
圆脸侍从脸红了，不好意思地道：“我们是第一次来光顾，不知道你们这个摊子卖东西还有这规矩。这样吧，这个什么提前付订金的凭证我是没有，但一锭金子，够买你这一整个摊子了，我就要一张披萨，这样行了吧？”
圆脸侍从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锭金灿灿、黄澄澄的金子。
钱氏目瞪口呆，忙了大半辈子都没赚到过半锭金子，下意识伸出手要摸一下，还没挨到金子的边，就听自己的女儿说：“对不起，昨天一共一百个人付了订金，是以我们今天只做了一百张饼子，要是从里面抽出一张给你，那昨天提前付订金的人里面，不就有一个买不到饼子了？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我这摊子虽小，但不做这种事。”
圆脸侍从跟钱氏同款目瞪口呆：“这位小娘子，您没事儿吧？睁开眼睛看一下，这是一锭金子！整整一锭金子！你们这些寻常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金玉看也不看那锭金子一眼，回答得斩钉截铁：“今天不卖。”
旁边有人帮腔：“金小娘子，旁人家换季推出新菜式、新花样，哪一个不是三催四请，上赶着送上门求顾公子品鉴一二？只要顾公子金口一开，稍微夸赞一两句，你这摊子就火了。”
金玉还是方才一样的斩钉截铁：“今天不卖。”
圆脸侍从委屈极了，一跺脚，看向自家公子：“郎君，你看，这人好不讲道理，好不会做生意！”
几天前就听说长安城里兴起了一种叫披萨的吃食，池四早就馋虫搅肚，做梦都想买一张来尝尝。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家郎君来看看，却败在了一张凭证上。
全长安，有谁不知他家郎君第一名餮的称号？换了其它店家，开了新店，早就提前一个月给纳言府派帖子，求着他们来了。偏偏这个名不见经传，只有半张脸能看的小娘子不识好歹，非要守那什么没有订单不给买的破规矩。
金玉这时还只有半张脸的面疱消了下去，是以在外人眼中，她还是只有半张脸能看。
顾满堂目光与金玉对视一下，微微点一下头，收了手里的扇子，在池四头上轻轻敲了一下，转身便走：“这么贪吃偏又这么笨，人家方才说的是今天不卖，可不是明天不卖。还不付订金，去领明天的凭证？”
池四终于反应过来，一想到明天有的吃就高兴，屁颠屁颠跑去队尾，规规矩矩排队了。
前面排队的人看着金玉，额前都是一道冷汗。在长安城，能让纳言家郎君排队的人，金玉绝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终于排到了池四，金玉看着那锭金子，却犯起了难，“啊”了一声：“订金只要十文，这个我找不开。”
顾满堂走过来：“无妨，千金难买心头好，只要味道好，一锭金子换一张饼，值。”
钱氏生怕金玉这时又要讲什么做生意公平交易、诚信交易，不肯要人家一锭金子，哪知金玉坦坦荡荡收下那锭金子，客客气气开了订单凭证，递给池四：“每天辰时出摊，拿这个来就行。酉时收摊，过时不候，凭证作废，订金不退。”
金玉才不管一锭金子买一张披萨贵不贵，她只知道，这儿又没有物价局，不犯法。更重要的是，出手舍得这么阔绰，方能真正展现对美食的尊重。这样的客人，她喜欢。
金玉站在门前，抬头看着顶上“鲁班坊”三个大字，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几乎要站不住。
“金家小馆”能否开业，成败在此一举。
多亏了顾满堂的那一锭金子，金玉有了在长安开店的本金。店面已经选好了，招工启示都贴出去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她缺一口锅，一口炒菜用的铁锅。
金玉已经想过了，既然要开一家饭馆，那就不可能只卖披萨这一样吃食。但眼下，任她空有一手好厨艺，却没有配套的炊具，这店，暂时开不起来。
冰箱、油烟机、燃气灶、烤箱、破壁机这些现代化厨具她已经不敢肖想了，可一口炒锅，她想一想，不过分吧？
饭馆里最赚钱的就是热菜，可这个时代，炒锅还没有发明出来，唐朝人更没有什么炒菜的概念，做饭用的多是釜、鼎、甑一类器具，导热性倒是不差，可以煮汤、烘饼、烧烤，但爆炒就万万不行了。
她对着钱氏一通比划炒锅是什么意思，长什么样，最后，钱氏一拍脑门：“玉啊，娘是听明白了一些但也没全明白，这样吧，你去西市的鲁班坊看看，那儿什么都能做，就是贵。要不，你去撞撞运气？”
金玉进了门，掌柜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见她衣着朴素，左边半张脸一脸面疱，等于既没钱又不漂亮，不耐烦地挥挥手：“走走走，我们这儿不招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