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正睁开眼之前，她还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那盏明晃晃的灯还开着，头发混着干了的黏渍粘在脸上，浑身都是无名的人体析出物。燥热还没有完全退却，头一晃就涨涨地疼。
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痛苦，秦屿已经离开，不出意料地“顺便”带走了她所有的随身物品。
昏头昏脑地摸进浴室囫囵冲了一下，腰背的酸痛让她必须扶着门框才能站直。停了水找毛巾的时候胃忽然一阵痉挛，跪在马桶旁抠着马桶圈呕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最近干呕的感觉越来越频繁，米小箐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强撑着站起身，好在包房够高级，床边的衣柜里的浴袍住户可以免费带走。
从电梯间出来路过前台，忽然被人叫住了。
“您好，请问是1407房的客人吗？这边登记了您的身份证哦，”妆容精致的前台小姐保持着无比优雅的假笑，在米小箐即将走出酒店大门时拦住了她，“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哦，十二点是我们的退房最后时间点，如果您要续订请随我来这边办理手续哦。”
米小箐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
前台小姐耐心地看着她，这样的神情她似乎早已司空见惯。她微笑着解释：“是这样，您和您男朋友订了我们这边一晚5888元的总统套房，刚刚他离开的时候说您会来这边结账。您如果要现在退房的话麻烦这边请，请问是手机支付还是银行卡？现金也是支持的。”
她睁着眼睛看着前台面具似的笑脸，企图从那上面看出一点破绽来。
徒劳的张了几次嘴，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前台看透了她的窘状，完美的笑脸泛出一丝讥讽来：“请问您怎么支付？您住的房间价格略高，如果您无法支付，我们这边是不能让您离开的哦。”
米小箐拼命咽着喉头的酸涩，张口想跟前台要个手机让她打个电话。刚抬起手却被前台婉言打断：“小姐，如果您无法支付，我们只能走司法途径了。”
“我的包在路上丢了，麻烦你借我一部手机。”她没力气跟前台胡搅蛮缠，一口气提上来浑身都跟着痛。
抓着听筒，她再次迷茫起来。
下意识地想到白淮妙的号码，又后知后觉地觉得无比讽刺。她的交际圈太小了，记得的号码少得可怜。秦屿，白淮妙，似乎就是她无谓的五年的全部。
裴清濯。
她迅速地想起了他的号码，那张名片上的，无比张扬的烫金的十一个数字。
握住救命稻草一般一个一个按下再拨通，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几声嘟嘟声后，冰冷的电子音从那边传出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挂了。
米小箐恐慌起来，但还是怀着一丝希望再次按下通话键，也许第一次打他以为是诈骗电话呢，多打几次也许就接了……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您拨打的电话……”
这次，却连前面的几声迟疑的嘟嘟声都消失了。
指尖颤抖起来，前台的目光刺得她缩小下去。
“小姐？”她审视的目光毫不客气地在米小箐身上逡巡，直到柜台前低垂的眸一点点抬起，无神的眼珠水光潋滟。
米小箐举着黑了屏的手机，前台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一个仙人跳没成功的失足女。她难以估计秦屿对他们撒了什么弥天大谎，但在这个燥热而令人厌烦的晌午，她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秦屿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但她就是能被他轻而易举踩在脚下的一根烂草。如果她在短时间内找不到下一个靠山，也许在某个和今天一样毫不起眼的午后，她羸弱的生命会就此消散于某场无人问津的风。
沉默着放下手机，“你报警吧，判什么我都认。”前台鄙夷而了然的目光里，米小箐再次机械地低下头去。
手机屏幕被摁亮的瞬间，她忽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呼喊。